镜花水月

往事如尘,经不起回头,翘首期盼,一切却如镜花水月。翻新不了事实,何去何从?

一张整洁的书桌,一台兔状的台灯,她戴着耳机,伏案翻开落尘的相册。相册里满是回忆,一张又一张,一会儿托腮发着呆,一会儿又扑哧地笑出声来。忽然,她的手悬在了那里,时间凝滞住了。灯光下,她的肩膀一上一下,她竟这样抽搐了起来。

那是一张三个人的合照,一条长长的灌河,两桥飞架南北,那是通往学校的路,二里长的路。她此刻才茅塞顿开,这场爱恋的主人公不是自己。一场爱情的独角戏刺疼了她的心。躺回到床上,侧着身子望着窗外的围墙,似睡非睡,泪眼朦胧中,回忆断断续续,随机播放着。 


                          泡沫之夏

八月的天,还是那么不饶人的曝晒着水泥路,狮子狗哈哈地吐着热气,天空密得没有一丝风。五号那天,她第一次离开自己生活的乡镇,去县里上学。父亲放心不下,坚持要送她去学校。

汽车上人很满,散发着一股什么味道。可谁也不愿等待下一趟车,看得出都是送学生上学,大家也就挤挤坐下了。

一路上,七嘴八舌的热闹起来。或吹嘘,或感叹,都毫不示弱地想为自己争些颜面。听起来有些聒噪。父亲和她一言不发,她看着车窗外,父亲靠着坐椅背。

汽车飞快的行驶,伸出手去捕捉风,它就如水般从手指间穿梭而过。两边的树迅速后退,分秒就换景。地势越来越崎岖,连绵起伏的是山,一种探险的感觉,向山的纵深处进发,心中充满欣喜。

两个小时的行程,终于到了车站。车站离学校很近。此时,是正午时分,太阳高高在上地发着怒。没走几步,就已经是汗流浃背。过了红绿灯就是那条灌河。

灌河很长,水缓缓流淌,看上去很清澈,很凉爽,让你有一种想赤脚跳入的冲动。河面很宽,到了接近桥的地方,倏忽分成两半,一半是沙滩,一半是深水。后来学了地理,才明白这是地转偏向力的杰作。

灌河桥上,人来人往,行色匆匆,大家都很不解地望着这对父女。

边走边问,终于看到了学校的大门。

栅栏围起的操场,相对立的两个校区,迎面看到的标志建筑,还有巍巍而立的教学楼,整齐的寝室楼,壮观的餐厅,有型的花坛,幽静的亭子,这真的是令人兴奋的学校。

八月的天是多变的,一不小心它就变脸了,总让人措手不及。父女两人一起吃过饭。天开始阴沉着脸,却闷闷的不做声。

报到完毕,父亲又交代了一些话,就赶着早班车回去了。她第一次这样不舍,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渐渐变小,直到消失。

那个夏天就像是泡沫,一吹即破,但是阳光下,总是五彩夺目的。夏天总容易给人不真实的幻想,然而她真的来到了这个她梦寐以求的学校。


                          恰同学少年

军训是每个高中生上的第一节课。

小时候,有人问长大了想当什么,很多小朋友都会毫不犹豫的说,“我要当一名军人”。军人是神圣的,令人崇拜的。

接到迷彩服的那一刻,像托着一件贵重的物品似的,掩饰不了心中的激动和兴奋。

回去试穿了一下,才知道这根本不是她的尺寸。裤腿跟水桶似的,上衣也能绕着再转一圈,瞬间能把人装的胖了不少。无奈之下,只能在腰间和脚踝处绑上绳子。大家面面相觑,甚是滑稽。

军训也确实如料想的那样累,日晒雨淋是难免的。重复的动作一遍又一遍,还没休息过来就要继续锻炼。每早醒来,双腿麻木,全身酸痛,倦意未消。

操场上,齐刷刷的只有一种颜色。一张张稚嫩的脸上,焕发着青春活力。那铿锵有力的脚步声,整整齐齐地逼近,让你顿觉紧迫,越踏越快,快得喘不过气来。伴着嘹亮的口号声和教官四川口音的“一、二、一”,溅起黄沙漫天。

休息间歇,大家盘腿而坐,拉起红歌,“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刚,这力量是铁……”

声音这样洪亮,在上空久久回荡……                          


                        似水流年

缘分是件奇妙的东西,每个人的相遇都那么充满戏剧性。

不是你,不是他,刚刚好,就是迪筠,成为她三年的同桌。也就只有这三年的回忆。

教室外面的小鸟唧唧喳喳,偶尔从楼道吹来的凉风很是惬意,这个夏天不会热的烦躁了。这一天,老师让她去帮助刚刚来报到的学生拿东西。见到迪筠的第一眼,她被她的美丽吸引了。一头乌黑的头发,高高的束在脑后,长长的一绺发梢垂在胸前。一身素净的衣服,抹杀不了她清纯的容颜。虽然五官都很小,却是恰到好处的和谐,似乎多一分或者少一分都会削减她的美丽。

两人相见如故,会心一笑,在短短一周内成为好朋友。

整日形影不离的两人,总是手牵着手,喜欢在体育课上,围着操场散步谈心。她倒着走,迪筠扶着她。不知是谁把下水道的盖子揭开了,一不小心的撞了上去,顺势倒下的那一刻,一个宽厚的背挺过来。那么温暖,那么有安全感。

迪筠赶紧扶起她,正要道谢。原来是泽洋,迪筠同班三年的同学。

其实第二年,三人都机缘巧合地转入文科班。命运就此开始捉弄着谁?

似水流年,当时这样一场偶然的相遇,是否注定也要擦肩而去。


                         转角遇到爱

“总是在懵懂的时候遇到你,让我一错再错。”日记本上写着这句话。

那年寒假,她们一起回家,泽洋总是很有责任感,坚持把两位女生送到家。

过年的气氛渐渐浓了。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年货,没长大的孩子们总还会欣喜的去逛街。到了三十这晚,大家就相互发祝福短信。

她总是个粗心的孩子,不是因为什么都不在乎,只是自己一心扑在学习上,没有别的心思。可是一条短信从此打乱了她的生活。

“我很困惑,我同时喜欢上了两个人。”

“是吗?那你说说是哪两位姑娘啊,我给你出出主意。”

“她们两个是同桌,你猜猜看。”

她怎么也想不到,爱情会在一转角降临在她的身上。

“我把班里女生都猜完了,你都说不是,我实在不知道是谁了,你直接告诉我吧。”

“你还少说了两个”

“我和迪筠嘛,不过肯定不会是晓菁了。”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女生的直觉啊,嘻嘻”

“我喜欢你和迪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你既然说肯定不是她,那说明我对你喜欢的更多一些……”

那晚她辗转反侧,思来想去,不知道如何回复。忽然间,像受了惊吓,很想逃避,但她不想失去朋友。她整理了自己的思绪,她是对他有好感,可是……

她没有跟迪筠提起这件事。开学后,她装作若无其事,可是不由自主的会关注着泽洋。


                         下一季花开

开春了,柳枝最先露出鹅黄,路边的小草也慢慢探出了头。这一季,一场风波,吹落谁家红花?

泽洋正式地向她表白了,她措手不及,只是拖着,迟迟没有回复。

没有回复就是对泽洋最大的鼓励,泽洋如是想。他精心地制作每一份感动。

无形中,三个人渐渐有了距离。迪筠的话不多了,也很少跟她出去散步了。她以为是自己露出了破绽,心里愧疚不已。

五月是适合旅行的季节,学校决定组织八十华里的徒步旅行,到邻县去看看火车站,这是每一位学子离开母校,走向大学的第一站。

早上七点出发,大家意气风发,挥舞着旗帜,背着准备的干粮,唱着水手的歌,还想出各种口号,“野蛮我体魄,文明我精神”,“掉皮掉肉不掉队”……

走走停停,路人都惊骇于这一场壮举。两边的风景慢镜头地回放着,大家坚信着,过了这个山就到了。其实何止过了一座山。有时,听到流水潺潺的声音,白花花的水就这样泛着波光,很想撑一支长篙,向青草更青处漫延。

希望的力量是强大的,大部队竟然在十二点多的时候就到达了目的地。第一次听到了火车隆隆的响声,只是错过了它怎样从山间呼啸而过。站在月台,望着铁轨,似乎看到了多少的离别和不舍。

大家在广场上吃了干粮,休息了一个小时,到处游玩一番就要回去了。

回家的路好长好长,很多人都坐车回去了。她倔强地坚持走回去。迪筠本和她一起,只是半路上有同学丢了,作为班委,她原路返回寻找,也因此落了队。

大概返回了十里路,才找到丢失的同学,安排她们坐车回去,自己却继续徒步。此时,大部队早已不见了踪迹。

她边跑边望,就快要追上了,一时兴奋,没有注意脚下的石子,滑倒在地,扭到了脚。这可如何是好。

她尝试着走几步,脚很疼。正无望,听到有人叫了她的名字,是泽洋。

“我看你这么长时间没有跟上大部队,担心你,就借了摩托来找你。”一时感动,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泽洋归还人家的摩托车,搀扶着她一路走着。最后的四分之一路程,实在走不动了,泽洋背起她就走,任凭她怎么说也没有放下。

五月的天有些热了,泽洋满头大汗,山的那边,太阳慢慢隐去笑脸,一会就消失了,只剩半边晚霞的红晕给天空着色。

她幸福的在他的背上,一路走一路走着。


                          离殇•归处

高考结束的那晚,大家终于获得解放,可一曲离殇愁煞人,恨不能时光流转。但离别时终须别,道声珍重,下个路口就要各奔东西。

迪筠的姑姑就在县城,当晚就接走了。

她独自一人在操场散步。晚上凉风习习,虫鸟啁啾,宿舍楼后面的青蛙,一如既往的召唤着友人。学校里,一时间这么静,这么暗,有些很不习惯。她害怕着什么,愣愣的发呆。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着,她回了回神,接通电话。那边是有些醉意的泽洋。

“你在哪里,我可以见你一面吗?”

她告诉泽洋,自己在操场上。大概十分钟左右,她看到操场上一个黑影踉跄走来。走近些,一股酒味扑鼻而来。

泽洋猛的抱住了她,紧紧地,她吓坏了,极力挣脱。

“我舍不得你,我是真的喜欢你,答应我好吗?”

“你喝醉了,你先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好,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

那晚,泽洋虽有些微醉,但他们在操场上说话到很晚。


                         悲伤逆流成河

迪筠和她很幸运的同在一所大学,只有泽洋在省外。

不知为何,迪筠竟然疏远她了,远远的看见,也是赶紧躲闪,伤心中的她更是把心交给了泽洋。泽洋每个月都会来看她一次,但每次就是不肯去学校,也从未提起过迪筠。但无论如何,她相信自己找到了自己的太阳,灰姑娘也有了王子。

一个人总是会在一见钟情和日久生情中难以抉择。

生日那天,她再没有收到迪筠的祝福,只有泽洋千里迢迢过来陪她。她提议要用手机拍照留念,无意间,揭晓了一段伤疤,泽洋告诉了她一切,并提出了分手。

迪筠是泽洋的初恋情人。

那晚,泽洋同时向两人告白,迪筠拒绝了,于是泽洋在最空虚的时刻选择了那个爱自己的女孩。

他忘不了迪筠,时刻关注着她的消息,却不敢见她。

迪筠也是喜欢他的。

她就这样哭的伤心欲绝,原来自己是横在他们其中的第三者,原来她是别人用以疗伤的特效药,原来……

她的胃疼了起来,大学以前,为了学习,争分夺秒,经常不吃饭,有了胃病,并一直在恶化。她从来没有跟他说过,怕他担心。她跑回宿舍,回了这条短信,“我早该想到,对不起,你走吧,去找迪筠,好好对她,替我对迪筠说声对不起。”

三年多的美好就在一瞬间化为虚有,此后,她就这样在与病痛纠缠中失去消息。

那张照片,是在三年前,三个人第一次一起经过灌河去城区的时候作为纪念留下的,照片上,迪筠望着灌河水,泽洋看着迪筠,而她看着的方向是泽洋。背面写着“要一直对彼此好,勿相忘”。


                            最美时光

最美不过回忆,在一起走是缘分,走在一起是幸福。拥有一段美好的回忆,就拥有了一生的最美时光。

我们啃着回忆的馒头,一天天地,没有了对方的消息,想不起对方的生日,忘记了对方的名字,记不起对方的相貌,甚至有一天,馒头吃完了,但还是忘不掉曾经的味道。

我们学会了承受孤独。

坚持在学习的路上,奔波在考研的痛苦中,纠结在工作的苦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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