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以后,家里未曾有人过世,其实自己对死亡的事件并不如何的了解,即使见过人离去,也不过是默然不语,退避而行。
奶奶是个实实在在的农民,他们倔强,坚强。经历过最为艰难的岁月,也看到了新时代的开端。
我记得小时候的日子,家的前后都是无尽的田野,爷爷奶奶每天都能早起干活未有懈怠,地不是我们家的,是村里分开来大家分分的地,也不是说能赚来几块钱,只是永续的农村生活带来的平静和无忧。
当家前面的土地被长长的围墙包围,不在是我奔跑的乐园的时候,爷爷奶奶的生活渐渐的发生了变化。
同一组的村民渐渐搬去了前面新修的小区,左邻右舍一致的小楼变成废墟,甚至已经用篱笆在右边邻家的废墟上,搭出了鸡窝。
那时候,我还小。放暑假的时候,中午叫来爷爷,用梯子越过老家和新校区的围墙,去老房子找爷爷奶奶吃饭。那时候,那条小巷子,只剩下我们一栋老房子了,也只有爷爷奶奶和随意选择的几户租客。
老房子早就被改的不成样子,侧边的房间在外墙开了门,二楼我和我伯伯以前的房间在外面接了铁楼梯,租了出去,只有爷爷奶奶,围着家后的一片菜地,还会日出而作,耕种不知道现在属于谁的田地。
再后来,我家的老房子终于还是被拆了,爷爷奶奶也安置进了新的套房,地,早就不存在了。时间未久,他们也才过了六十年的时光。
记得老房子的日子,爷爷会在中午的时候,拿出报纸,坐在大门口,就着阳光给奶奶读新闻,顺便评判上面写的“国家大事”。
未有了地,不再有菜可种,一辈子的老农终于闲了下来。
有时间做些自己的事,有时间看看想看的东西。
但这是理想的说辞。
世代的老农,用力气换来作物,将作物换成生活,几十年未变的生活,何来如此庞大的变革。
没有地了,不再需要干活了,还有村里发的退休工资,没有打牌的想法,再没有那么多报纸新闻发来的信息,多出来的一个白天,已成为溜达的闲暇时光。
时常去隔壁老太太那里转转聊聊天,时常去熟悉的村里人开的店铺谈谈八卦,也就是他们的日常了。
而就是这样的日子,也被打断了。
奶奶的骨质酥松太严重了。
年老,更加关注着那虚无缥缈的尊严,而奶奶尚可以自己走动自己烧饭,没有任何不能做的事。
老去的她终于拜倒在了脊椎多出骨折的疼痛之中。
今年寒假回来,奶奶瘦了不少,不再如以往富态,甚至我中午去见她也常常看到她斜躺在客厅里的沙发上。
有个估计,还未出现。
飞速老去,何来体面。
今天奶奶又来了电话,腰疼终于让她睡不了觉了。
何处可医?无处可医。
我自己在读医,我爸爸是个医生,奶奶十几年的老病号了,本地所有医院都已经看完不再收治。
如何能救。
将是这个暑假我和奶奶交流最多了。
她总是和我说着过去的日子,说着现在腰痛的走不了几步了,说着现在搬家来,住在了这样的抽屉房如同棺材一般。
这就是衰朽了啊。
奶奶一直很坚持见人要梳理的干干净净,这些年病深了,再没有往日的坚持,总有几缕头发翘起。
能做什么?
多回家看看,有的人,看一眼就少一眼。
愿你老去时,如光般消逝,未有伤痛,不留痕迹。
愿你晚年时,如秋日落叶,转而深沉,随风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