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山乡,骨子里总会带着几分山野气息。无论走多远,无论去何方,这种融进骨血的东西,总是改不掉。
我始终不爱城市里的纸醉金迷,也对着那些个金石玉器无感。静观一朵花的开放,听一只雀儿的婉转低鸣。更能够让我感觉到内心的丰盛与安宁。
家乡的青山秀水养育了我,也给了我一颗如青山绿水般细腻敏感的心。打从会走路起,便会跟着大一点的哥哥姐姐们去爬山,放牛,捡柴。
那时候,觉得房前屋后连绵不绝的群山就是整个的世界。
看蚂蚁搬家,蚯蚓打洞,跟野兔赛跑。捡山灵芝,拔野韭菜。孩童的眼中,山里面有无穷无尽的宝藏。山的那一边,还是山,山连山,山路十八弯。
念书也是要翻过好几座山,然后在一个大山脚下几间房子,围起来个大院子。院子中间有个旗杆子,每周一升国旗。
因为离家远,七八岁上就要爸妈抬了床翻山过来,送到学校,四个小朋友睡一张床,有人拿褥子,有人拿被子。跟小萝卜头似得,一字儿排开。
我那时候,是个敏感而孤独的小姑娘。又瘦又黑又矮。没有小姑娘愿意跟我一起玩。课间休息的时候,总会一个人躲在那一排房子后面的梧桐树下,寂寥的数着梧桐叶子。
那时候的活动课,也就是如今的体育课。是我最喜欢的。因为老师会带着我们一起去爬山,然后拜访深山中居住的老艺人。
老爷爷和老奶奶住在大山深处,两间简单的青砖瓦房。一间用来居住,另外一间,堆满了形状各异的树根。爷爷是根雕艺人,一辈子跟树根打交道。
不大的房子里,桌子上摆放着文艺气息浓郁的盆景,爷爷告诉我们,这些都是树根做的。
树有灵魂,根有生命。我能听懂它们的心里话。爷爷神秘的告诉我们,每个树根啊,都有自己的故事,我就是顺着它们的心意,替它们演出故事的人。你们看那两个拐杖,我和老伴的,一个龙拐,一个凤杖。
天生就长那个样子,他俩本来就是一对儿呢。在热情的老爷爷的讲述下,我似乎真的看到了无数的故事情节在眼前上演。
或欢喜,或忧伤,或凄美,或喜乐。
有那么一段时间,只要有空,我就会跑去深山,找那对老人家,爷爷不经常在家,因为要去找树根。奶奶就会用根雕做的水缸子,接了山泉水来给我喝。然后慢慢的给我讲述她和爷爷,和根雕的故事。
房子前面大片的桃林,桃花开了,又谢,结出果子来。奶奶会把它们摘下来,托了山下的亲戚去卖。
后来读陶渊明的世外桃源,我就在想爷爷和奶奶那个大山深处的家。也许,世外桃源也就是那个样子吧。
后来,念了初中,要到镇子上去,去山里的机会也就少了。只是时常仍会想起爷爷的根雕,奶奶的山泉水。
一天天长大,见过了更为广阔的世界,反而更加怀念起儿时的一花一木,一山一水。
只是,这样的心理,却又极少有人理解。一直以为,他和我一样,来自山乡,会更懂我,曾满含深情的跟他叙起山乡的回忆,却被他不耐烦的打断,你生的这般超凡脱俗,怎么只讲些如此土气的事情。
忧伤瞬间贯穿四肢百骸。原来你嫌弃山乡土气啊。我们终究不是一路的呵。
泥土的气息是我始终眷恋的温暖。而你却嫌它们土气而远离且避而不谈。我愿意让山野气息伴随一生。而你只向往都市的繁华深处,追求表面的清丽脱俗。
终究还是背道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