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北方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个子不高,长相普通;
他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秀才”,长得帅气,闯过关东;
她是家里最小的女儿,勤快,忠厚,脾气好,有个大十岁的哥哥;
他是家里最大的儿子,聪明,唱歌很好,会乐器,会木工,有四个弟妹,最小的弟弟相差将近二十岁;
他们只见了一面,他的帅气印在了心底,周围人提起他都说聪明有才会手艺,在那个不流行自由恋爱的年代,这一面就成了一辈子 。
她等了一年,第二次见面就成了他的新娘。没有十里红妆,一辆自行车、几件衣服、一个衣柜、一笔整个少女时代攒下的私房钱就是全部嫁妆。他没有车房,全家勉强挤出一间屋子,贴上旧报纸就成了新房,一桌饭菜就是喜宴。
婚后不到一年,二弟结婚,他说好男儿靠自己,她说好日子靠自己,背起半袋粮食一捆柴就搬到了跟邻居家借来的厢房。粮食不够,她厚脸皮找左邻右舍借;柴火没有,她夏日炎炎的中午爬树折树枝;白日田地里背着儿子劳作,晚上抹黑煮饭做家务。若干年后,她笑着回忆,不会做饭的她和他一起吃了好久未熟的玉米面饼和酸馒头。
三年后,看着大儿子在狭窄黑暗的土坯房里玩泥巴,摸着开始活跃的大肚子,她忍不住重复了建新房的话题,掏空了嫁妆、借了一圈的债务,垒起了红砖茅草顶的新房子,赶在下雪前搬进了炕头泥巴还没有干的新房。小女儿出生的时候,塑料布糊的窗户挡不住呼啸的西北风,蹲在地上啃咸菜的他们却觉得那个严冬是最温暖的。
后来,他的帅气爬上了岁月沧桑,他的才情与世俗渐行渐远;她抱怨他的懒散和自我,他反感她不停的抱怨和唠叨,生活不再平静,贫穷和迷茫给生活遮上了灰色的雾霾。一次争吵中,他烦躁的动了手,她一气之下回了娘家,几天后却抵不住孩子的哭泣和亲戚轮番上阵的劝说跟着上门认错的他回了家。渐渐地,偶尔成了习惯,忍受成了麻木,为了照顾孩子,她隐忍着维持一个完整的表象。
儿女上中学后开始住宿,花费越来越高,求借无门的她开始尝试贩卖小零食和杂货,一角、两角、五角、一元……女儿开学拿了厚厚一沓皱巴巴的钱在同学嘲笑声中交学费,她一边安慰一边却在发愁下周的十元生活费怎么凑。
一年又一年,她的小生意越做越“大”,三轮车上的货箱堆得越来越高,炎热的夏日午后、寒冽的严冬早晨、每天通往不同集市的路上都有她弓背蹬车的身影,二十年后孙女出生,她才停下奔波的脚步。
岁月已经染上了她的鬓角,沧桑侵蚀了她的腿脚,一转眼周围的人都开始叫她老太婆,她依然节俭、唠叨,但每天都有左邻右舍来陪着唠嗑,她爱去广场跳舞,能唱个小曲就心满意足,给她买东西会数落乱花钱然后转头大声跟朋友炫耀,她开始常挂在嘴边的是知足常乐,跟远嫁的女儿每次打个电话可以一个人不停的说半个小时,话题里一多半却还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