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秦昌海被弄的一身污秽,心头火起,随手掰了一截树枝便向那猴子冲去。可那猴子颇具灵性,吱吱两声便逃向密林深处。山高树密,秦昌海追了二十几步就被树下的灌木划拉了好几下,根本提不起速度来,可要是跳到树上追估计也追不上,想到这点他只能讪讪一笑,算了,和只猴子呕啥气。便扔了树枝往回走,可一往回走,那猴子却又跟了上来,始终和他保持一段距离,嘴吧不停的发出吱吱声,手里还比划着一些动作,如此往复几次,秦昌海由怒转奇,难道这猴子真成精了。便喊道:你可是想给我带路?那猴子安静了一瞬,竟点点头,又招招手往后跳跃开去,速度明显放慢。秦昌海索性也跳上树枝,跟着它在树间腾挪。
如此跟了一刻钟,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小片一亩有余的开阔地。靠后位置是一座两间的小木屋,屋前对称开垦了两片地,种着些蔬果,小木屋再往后过去两排树木后隐约又是一处断崖。
秦昌海跟着那猴子来到木屋前,只听里头传出一声苍老遒劲的声音:你来了。竟是对着自己说的。秦昌海不敢怠慢,低头拱手应声道:晚生有幸,得遇高人,不知老丈召我至此有何指教?
抬首间,一老叟已到门口,身材干瘦,背手而立,稳如泰山,背稍驼却仍与秦昌海一般高,头发灰白,高鼻厚唇,一双眼睛清澈明朗,一眼望去只感觉深不见底。老叟上下打量了一下秦昌海,笑道:上差说笑,老夫位卑,何敢言召? 话虽如此,可老叟的状态明显没有位卑的感觉,一句上差叫的秦昌海心里竟一阵发虚。秦昌海不再纠结这个话题,便道:敢问老丈高姓大名?老叟转身进屋拿出一套粗布衫给秦昌海:老夫避世太久,名字自己都快忘了,偶尔遇人也听惯了老头老丈的,俗名不提也罢。我这猴崽子顽劣,还望上差见谅,这里有套衣衫你可先换上。秦昌海谢过,便按着老叟的建议换了身衣服。换完衣服,老叟又道:上差请随我来。转到屋后,只见地上两个大木桩子,应是直接锯了大树,树根还留在地下,树桩之间是一块大青石,上头磨平刻了棋盘纹路。老叟顾自坐下道:来,陪老夫对弈一局。秦昌海听命坐下,不知为何,这老叟气质沉静不卑不亢,自说自话偏又让他不好拒绝,再说那大青石棋盘,明显是他处搬来,目测足有千斤,这老叟竟有如此神力?念及此处,秦昌海心神一凛,如此高人,年纪相当,岂非我苦苦寻觅的师公?师父临走说师公卓耳不群,我见到他自然认得他,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了。
一念笃定,秦昌海拱手道:应天秦四让徒儿带话给师公,说是顽徒不化。秦四正是秦昌海师父名讳,曾任应天府五城兵马司都指挥,武艺高强震慑四方。老叟眼神一暗,低喃道:哎,小四啊……却见那猴子猛的跳到老叟身上,很是兴奋。老叟回头道:这次叫的不是你,去,把棋子给我取来。
秦昌海心想这次对了,师公定是想念师父,故而给这猴子也取了个小四的名字,正出神间,那猴子已将两盒棋子送到,而老叟竟似看透了他的心思,抚摸着猴子的头笑道:小四是我新收的徒儿,恩义有所知,四海同一身,它属四字辈,你应该是海字辈吧,按理你得叫它声师叔。那猴子颇具灵性,仿佛知道在说它,把身子立起,趾高气扬的看着秦昌海,弄的他哭笑不得。
秦昌海执黑子先行,答道:师公,师父给徒儿取名秦昌海。
“那就是了,是你师父叫你来寻我?”
“是的,师父让我带话与您,说是顽徒不化。师父还让我向你学不悔心诀,壮大恩义门。”
“为何学了不悔心诀就能壮大恩义门?又为何要壮大恩义门?”
秦昌海不想师公有此一问,学不悔心诀却是他这几年的夙愿,这几年他苦练不悔刀法,武艺超群,在应天闯出一片天地,唯独胜不了应天第一高手毛骧,偏偏这毛骧正是他顶头上司现任锦衣卫指挥使。锦衣卫创立之初,秦昌海已名声在外,那毛骧为立威信,点名让他和其在校场切磋武艺,不到四十回合便败下阵来,此战被人广为流传,也成为秦昌海最隐秘深刻的痛处。至于壮大恩义门,他隐隐觉得算不上是天降大任吧,也是难得机遇,谁不想当个一门一派之主,谁不想留名江湖徒孙遍地?如今顺口一提,冠冕堂皇,也有挠师公痒处之意。
如今师公不接他这番好意,秦昌海便道:师公难道不想壮大恩义门吗?徒孙不才,在应天府经营多年,如今任锦衣卫北镇抚司副指挥使,我恩义门沉寂多年,我有心习得绝学,扬名天下,光大我恩义门。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少年成名,已非易事,光大恩义门之事你不必为,也不可为……好好下棋吧”
秦昌海把心神收到眼前棋盘上,刚才不知不觉两人已下了十来手,只觉师公的棋路看似平淡无奇,却攻守得当毫无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