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时的故乡是静静躺在课本里,反复诵读却无丝毫情感的他人的故乡;长大后的故乡是远隔千里之外,思念绵长的我的故乡。此日我乡非彼日他乡,时光作酵母,人生历练为粉面,日复一日中,深厚的眷恋在发酵,故乡啊,她已不仅仅是经纬线上的坐标刻度,更多的是潜藏在心底由回忆和牵挂酝酿成的丝丝温存。疲惫时,她能给予你抚慰;失意时,她能给予你关怀。她总是以柔软的方式为你注入最强大的精神力量。奋斗在大大的城,只因心中有小小的故乡,深深的思念。
节后的小城四下里还渗透着凉凉的寒意。商场前粉艳的塑料桃花灼灼其华,总会让来来往往的人群暂时忽略了残冬余留的寒风。返乡十一日,周遭熟悉的鄂北方言,爽口的饭蔬总会让我毫无戒备地放下对于远方所有的焦虑与不安,纯粹地将自我沉浸在这百无聊赖却安逸舒适的时光里,慵懒地或在江边踱步,或在某个破旧的街巷来一碗香辣面,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感官应时放大,细嗅细看细听小城故事。
回家前,便满怀期待地做好了返乡攻略。且做一纸简陋的小食杂记,循着城中几条老街,一一将家乡美味尝遍。最爱吃的早餐是泼着红油的海带豆腐面,鹅黄色的碱面在漂着亮闪闪油花的沸水中上下荡出几个来回,待面质劲道,滑溜爽口时,顺势将散着白茫茫热气的面扣在陶瓷大碗中,再浇上一大勺殷红色的料汤,一碗香喷喷的汤面便可入口了。若在碗中撒上一小撮葱花或是香菜叶,不仅称的色彩明丽,香味更是十足浓郁了。虽说这面馆像繁星似的散落在大街小巷,用料做法大抵相同,可就是细微之处有差别,致使各家有各家自成一派的风味。不过得之我幸,我才有遍尝每种口味,早起吃面的动力。
午餐莫须多提,最香的饭菜还是出自家人之手。当食物不再仅是果腹之用时,它便上升到地域文化的高度,填满肚子的不仅是鸡鸭鱼肉,还有与其一道烹饪的浓浓的爱意。
十八线的小县城偶尔倒是会受益于它的封闭性,迟钝性。生活节奏缓慢,硬是将吃喝玩乐的享受能力锻造到游刃有余。天色还是昏黄,星罗棋布的小饭馆便迫不及待地奏起锅碗瓢盆交响乐,熊熊喷射的炉光和刀起刀落的光影辅以光效,置身其中的厨师瞬间多了几分英气。熙熙攘攘的人群不一会就挤满了街头巷尾的饭铺,推杯换盏间,高谈阔论间,醉意兴起,只待归时,直入香梦。
梦里梦外,心有归途,足矣。
明日,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