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国庆回了家,家中没有太大的变化。
我的房间布局没有动过,左边是放了许多杂物的书柜,柜门上一年级美术课的彩色剪纸已经褪色,小时候最喜欢电影的贴纸也卷边儿了。柜子里的东西倒没有动过,二年级上锁的日记本,包含了太多黑历史的同学录,还有不知道何时放进去的羽毛球。柜顶的帆船模型已经不知道积了多少灰了,但是每一样东西上依存的记忆仿佛就发生在昨天。柜子熟悉的木纹和打开柜门的气味,跟十多年前第一次打开的时候好像并无太大的差距。打开柜子就像打开一段时光,每一层都是一段长长的时间线编织出来的空间,从那个我曾经瞧不起的小男孩长成今天这个大人。右边书柜是新买的书,从高三到现在,有冲动买下从未看过的文学史研究,也有高中时代收到的各种礼物,也有从未动过的英文书。看书可能不是我的专业所必须的,但是从小学到高三的经历已经让我对书有了某种依赖,书在,事情就不会太糟;书在,就还有办法去解决。书桌是高中后跟家里一起去选的,家具城的那个婆婆很认真的在订单上画了抽屉的位置,写下了不要打电脑线的孔。最下面一格是从卷子降级的草稿纸,单面印刷黄黄的纸;倒数第二格是电子产品和各种线,高中以为能一直用下去的耳机,黑白词典的包装盒;在往上一格是去世博会收集回来的各种宣传材料,和一本每个展馆都要盖章的集戳本,新买来的铅笔和眼部按摩仪也被塞进了这一层;最上面是各种文具,以及收集的钥匙串和九连环这种玩具。中间是一直没舍得扔掉的小纸片,高中的电影票、毕业旅行的火车票、某次住的宾馆房卡套,还有各种景点的门票。每一样东西都是一段记忆的微缩,看到一个实体就仿佛把一段记忆具像化了。保留着这一切在脑海里基本等同于保留这些所有的记忆。房间里的床是个大床,可能妈妈觉得我还会带个女生回家?可惜这个事情几乎不会发生了。那张睡在上面就会起不来,总是让我越睡越多的舒服的床,我已经偷偷跟另一个男孩子分享过了,虽然不是现在身边的这个,但是已经是我记忆的一部分了。
电视柜上的那个存钱罐,在我们还住在马路对面的时候就已经在用了。我记得以前经常打开她看有多少钱,罐子屁股上那个橡胶封口的手感对一双小手而言是又硬又软的,我记得里面发现过一分钱,找到过港币,可能还有之前家人援外时带回来的巴基斯坦硬币和对外交流时带回来的俄罗斯硬币。盘腿而坐的小猪,脸上带着祥和和宁静,陪伴着我从小长大,默默守护着我的钱,我把钱包里不知什么时候放进的一毛钱喂给了她。硬币落在罐子里的声音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现在我有支付宝了,躺在不知名角落的硬盘和上面的0和1代替了她的工作,学习理财的过程中更多的钱被我交给了股市的黑天鹅,基金的定投和一只可爱小熊猫代言的P2P。以后我还会用到她吗?
阳台上的花已经换了不知道多少茬了。可能只有小学没住校的时候才有心情每天去看和关心他们吧。当时养过牵牛花,我还认真的收集了好多牵牛花的种子,想着后面哪一年再去播种下呢,但是后来我唯一一次再去看那些种子是好多年后,为了把已经明显枯萎的种子扔掉的时候了,后来再也没有机会去播种下那一年最喜欢的牵牛花了。后面某一年我最喜欢的是一种野草,开很小的,金黄色的花。窗外花架上好多盆子里都有这种花,我就专门给它浇水,还帮它把种子吹到楼下的草地上。不过我最喜欢的那一盆,后来在一场大雨里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印象里是被连根拔起了,然后我就再也不想去种花了。虽然后来在外公的带领下,我又给好多花和树浇过水,也一直对养活一种植物很感兴趣。但是后来再没有精力再去每天看一盆属于自己的植物了。从小就表现出来的过度怀旧和认为世间一切就应该在某个状态下循环往复,不再向前,为后来生活中的某些经历埋下了伏笔。
还有什么是家里不变的?木地板上的感觉,开门时轴发出的声音,书房里的金庸全集,阳台墙面贴的字母表和世界地图,厨房那把我学会削苹果的水果刀,电视柜里再也没有看过的西游记动画片和葫芦娃,选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没有看的那些电影光碟,还有阳台书桌里属于另一个年代的记忆。
但是我还有多少次回家的机会呢?寒假我们在商量着要出去了,暑假可能还有毕业旅行了,各种假期大概率也不愿意凑着高峰往家里赶,以后如果在国外工作,回家的次数又是大幅度下降。对于一个怀旧的人来说,如果所有稳定不变的东西最后都发生了变化的话,是不是内心某些东西会崩塌掉呢?时间在脑海里被颠倒,记忆在流逝中模糊,最后剩下的,可能只有一颗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