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流上云间 图|网络
01
15岁的烈,和父母,妹妹住在一个叫做尘和的小镇,镇子不大,加起来不过三百余户人家。一条大河把小镇分成两半,烈的家,在大河下游。
烈的父亲,是镇上唯一的医生。
在这个小镇,多半是被年轻劳动力遗留下来的孤寡老人。
父亲为了救治他们,时常需要走很远很远的山路,去他们家里,给他们把脉输液,看血液在苍老的身体下缓缓流动,延续生命。
在烈年少的记忆里,父亲非常忙,每天都因为救死扶伤而奔波在路上,与死神殊死搏斗。
烈和妹妹起床上学时,他已经披着晨露出诊,他们吃过晚饭,写完作业进入梦乡时,他仍然没有回来。
烈躺在床上,望着窗外一弦清冷的月,时常觉得孤独。父亲的忙碌,让他在父亲这个角色上缺席失职太久,烈觉得,母亲,他,妹妹,是三尾独自守望着的鱼,默默坚守,等待父亲的回归让这个家庭变得完整。
02
青春期的烈,对父亲的埋怨,像蔓延缠绕的海草,在心里疯狂而剧烈的生长。
小镇的人都说,他的父亲,是一名好医生。只有他,不屑一顾。父亲的成功,无法消除儿子对他疏忽家庭的怨恨。
对于父亲的记忆,只有稀薄的见面,以及那稀薄见面里,父亲严厉的面孔,教训的话语,不近人情的苛刻。父亲,对他,从来便只有没有情感的严苛。
他们父子的感情,像隔着一条大河,河水在他们之间汹涌澎湃,夹杂着骨子里的淡薄、愤怒。
他变得叛逆,棱角一样的锋利,把头发染成金黄色,戴夸张的耳钉,在身体上刺青,泡网吧,放弃学业,他放肆嚣张的挥霍着他的青春,他就是要让父亲看看,让他后悔,为他的缺席不负责任而悔过。
父亲对于这样的他,失望愤怒化为了激烈的拳头,他不服,昂起脸,倔强的眼神顶回去,一字一顿的对着父亲说,你—没—资—格。
03
他终于酿下大祸,他骑重型摩托,将一个放学回家的孩子撞伤。
赔偿费将家里掏空,暴怒的父亲狠狠打了他一巴掌,他推开父亲,转身奔入夜色中。
那夜,他坐在河边喝了几瓶酒,流了很长时间的泪,不知不觉,枕在河边睡去。
模糊中,似乎有人将他背起,那个肩膀,温厚踏实,那个人背着他,走了很长的路,然后,他感觉被放到了一个温暖柔软的地方,那人替他盖上被子。
有一双手轻轻拍打着他,带着安慰,疼惜,以及不知如何表达的爱。
他听见父亲的声音,像是喃喃自语,"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父亲,你埋怨我,我无从辩驳……"
"爸爸的期待,让你很累吧?我这辈子没有干出什么大成就,我每天骑自行车上班,可我啊,还是希望我的儿子以后能坐上小轿车,我啊,从来没有坐过飞机,但希望你有机会坐飞机去世界各地,我啊,当初是从最卑微渺小的职位开始做起,希望你以后起点比爸高……"
父亲的声音开始哽咽。
"烈啊,能不能答应爸爸,不要荒废了时间,你的人生,要有一个目标,然后照着那个方向,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父亲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静籁的夜色中。被窝里的烈,泪流满面,他必须死死咬住手臂才能不发出声音。
原以为,他会一直恨父亲,这一刻,他才知道,他对父亲的,从来就不是恨,而是太爱,所以才会失望,愤怒。
当父亲说出"对不起"时,他的心里早就原谅了他。
他暗暗下定决心,要成为让父亲骄傲的人。
第二天一大早,他重新把头发染回了黑色。
他摸着自己的头发,想象着父亲看到的震惊欣喜,有些不好意思的扭捏走进家门。
却猝不及防的跌进黑色的灵堂,所有的亲朋好友聚集在一起,大声的恸哭扯动着人的神经。他看见,他的母亲脸色苍白,被人搀扶着跪在灵堂前,年幼的妹妹在人们怀里惊慌的哭泣。
父亲的遗照摆在灵堂前,人们告诉他,父亲昨夜接到一个急诊电话,不料,路上暴雨,山洪突发,父亲没能躲过。
他张大嘴巴,不可置信的跪倒在父亲的牌位前,又疯了一般的扑向父亲的棺木,扯着自己的头发哭喊着,爸,你看看我,你睁开眼看看我啊,我会改过,会听话,做个让你骄傲的儿子……爸,你别走……
……
十年后,这个哭泣的少年,像他的父亲一样,成为了一名医生,奔赴在救死扶伤的道路上。
他始终没有忘记,父亲说的话,人生要有一个目标,然后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