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第一次坐在高中的课堂，看到董洁的时候，心里感叹着她真是一个漂亮的姑娘。标致的瓜子脸，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一双杏眼明亮清澈，散发着清纯的气息。

我好奇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董洁。”董洁开朗地说道。

我一瞬间觉得这个名字异常的熟悉，莫不是我跟这姑娘在哪里见过？我偷瞄了几眼董洁，发现她正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这更加坚定了我的想法。

倘若我真的认识这样一美女，现在说不认识，那以后可不是连朋友都没得做？我脑海里仔细搜索着关于这个姑娘的记忆，最终没有丝毫发现。

“好耳熟的名字啊，我们见过吗？”我试探性地问了一下。

董洁白了我一眼说，“谁跟你见过，你看过金粉世家没，里面的女主角就是董洁。”

我张大了嘴，像是活见鬼一样，说，“你就是演金粉世家的那个？”

董洁听了笑的直不起腰，过会儿说，“我倒是想演，我要是演了我还来这上学？”

我当时心里暗骂自己傻，完了说，“没事，两个董洁都很漂亮。”

说完这句话，正好上课了。董洁忍着笑又白了我一眼，一扭身面朝前去了，就留下那一束马尾辫在左右地摇晃，非常的可爱。

我认识小右夕纯粹是因为偶然。课间去教室前面的饮水机打水的时候嘴里哼着海贼王的插曲《宾克斯的美酒》，哼到一半竟发现有人附和，随即我俩一拍即合，成为了朋友。

从小右夕的脑袋就可以看出来，此人非常的聪明。因为他的脑袋极大，虽然他的身子也不瘦，不过两者结合起来就像是一根棒棒糖一样突兀地立在那里。这一点，从他后来经常拿班级第一得到了证实。

我总是惊讶与小右夕为何可以那么聪明，而且平常也没见他怎么学习，于是便去虚心求教。

他就是淡淡的说，“你别看我在学校怪轻松，不过我在家里是天天学习的。不仅周末学，寒暑假我也天天学习，一天不学我晚上都睡不着觉。”

我心里立马便放弃了成为学霸的想法。

我心里佩服之余也产生了疑问，于是说，“你这么努力干嘛？”

小右夕说，“我就是想考上北大，然后当上CEO。”

倘若这话放到现在，我肯定嬉皮笑脸地接，“然后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可是在那个诺基亚横行的年代，我心中没有一丝不正经，只有一股油然而生的敬意。

有一阵子，小右夕和我从食堂吃完饭回来，总会拉着我去学校的小卖部买些东西。有时候是草莓酸奶和面包，有时候则是一些糖果之类的小零食。等到回到班的时候，小右夕就会把他买的这些东西送到董洁的桌子上，董洁总是笑嘻嘻的说着，“谢谢。”

日起初我以为就是小右夕顺手帮董洁带的，因为他俩平常关系也不错。可是当我意识到小右夕拿着董洁的饭卡却花自己的钱的时候，我意识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小右夕和董洁的关系确实不一般，但不是他们俩私底下眉来眼去暗送秋波，而是小右夕自己一厢情愿。小右夕知道董洁爱喝草莓味的酸奶，所以有事没事总会买一瓶给董洁送过去。看到董洁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小右夕只是匆忙地说，“没事没事都是顺手给你买的。”然后便回座位去了。

其实我对小右夕喜欢上董洁的事情并不意外，在这个荷尔蒙极易擦枪走火的时期，性冲动完全可以占据小右夕的大脑。后来我意识到我错了，性冲动完全不可能占据小右夕的大脑，因为他的脑袋里始终只有学习。

我本以为谈了恋爱的小右夕会被影响，不过谁知道这人变态的很，成绩不仅没下滑，还呈现出上升趋势。后来当我发现董洁经常去找小右夕问数学题的时候，我才惊恐地意识到这原来都是小右夕的套路。

我判断不出来董洁对小右夕的感觉，因为她不管对谁眼神里总是透着光芒，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对我，对小右夕，对班里一切男生皆是如此。或许她知道小右夕对自己的情感，她选择视而不见，或许她不知道。琢磨透女人的心思就像是大海捞针，更何况是这样的眼神里都是无辜的姑娘。

小右夕倒也不管董洁对自己的看法，还是一如既往地对董洁好，以至于后来全班都发现他俩有一些暧昧。他俩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董洁还是自习课跑去问小右夕数学题，小右夕还是会给董洁带她最爱的草莓酸奶。

后来，小右夕给董洁唱了一首歌。那是一首日文歌，歌名我忘记了。我只记得大概意思是说为什么你这么可爱，为什么我会爱上你。我对这首歌有印象是因为小右夕之前给我看过歌词，他还说这歌词写的不错。小右夕坐在董洁对面认真地唱着，闭着眼，不知道是沉迷自己的歌声，还是害怕直视董洁的眼睛。我在一旁张着嘴，惊讶地看着这一幕。而董洁在那里微笑着，托着脸晃着头，像极了一朵摇曳在春风里风情万种的花。

我想小右夕不敢睁眼应该是怕自己忍不住亲上去吧。

小右夕深情地唱着。我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勇气可以把这首歌唱的那么油腻，大概是因为这是一首日文歌，倘若是一首中文歌，估计小右夕连唱的勇气都没有。

不管董洁知不知道这首歌的意义，小右夕就那样清唱着。他唱歌真好听，声音雄厚，感情到位。我想董洁听着肯定也感觉很好听，不过董洁是肯定不能知道这首歌的意义的。

可是消息还是不胫而走了。

那天小右夕很气愤的找到我说，“你怎么把那歌的意思给董洁说了？”

我愣了一下，忙说，“我没说啊，我虽然跟她前后桌，平常交集比较多，不过这种事情我肯定不会说啊。”

“那她怎么会知道我喜欢她的？”

“你怎么知道她知道的？她告诉你的？”

倘若真的是董洁告诉他的，我想这大概就是世界上最尴尬的事情。就像是你自信满满做着坏事，以为没人能发现，却被人当场揭穿一样。

“她朋友告诉我的。”小右夕垂着头，看起来很沮丧。

“肯定不是我说的，我给你保证。”我看着小右夕，目光诚恳。

小右夕似乎被我的真诚打动，说，“那我该怎么办？”

“我能知道你该怎么办，我也没谈过恋爱好吧。”我说道，“你就借着这个机会追她不就好了。”

小右夕看起来很为难，说，“我并不想谈恋爱。”

“为什么？”我感到非常诧异。

“因为早恋不好。”

这六个字差点没让我吐血。不知道是谁说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是耍流氓。而小右夕这种情况，用同样的句式可以说是不以谈恋爱为目的的单相思都是性骚扰。

那爱情，对于小右夕就像是伊甸园里那颗红的鲜艳的苹果，小右夕只能在篱笆外看着，意淫着这个苹果该是多么的酸甜可口。可是当他终于越过篱笆，他畏惧了，他突然在想这颗苹果到底是真的清脆甘甜，还是内部含有剧毒。

董洁知道小右夕喜欢自己后，也没表现出什么异样，还是像平常一样跟小右夕还有木易他们有说有笑的。只不过，董洁再也不让小右夕帮她打水了，再也不会问小右夕数学题了，再也不会当小右夕去小卖部的时候顺手让他给自己带一包酸奶了。

董洁表现的很自然，木易不知道她对小右夕的感觉，虽然木易跟董洁的关系不错，不过这种事情木易是不好意思直接问的。或许董洁内心真的对小右夕存在好感，只是害怕那颗果实是致死的毒药；也或许董洁完全不会对小右夕心动，因为她可能只是一个想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单纯的女孩。都说摸透女人的心思就如同这海底捞针一样难。董洁知道小右夕喜欢自己，她面对小右夕的时候依然笑靥如花；小右夕知道董洁不喜欢自己，他有时候去小卖部的时候依然还多买一包董洁最爱的草莓味的酸奶。

我不知道董洁是不是也渴望那颗苹果，相比渴望，我觉得她更多的是畏惧。小右夕至少还有勇气走到苹果面前，闻闻它的芳香，而董洁连跨越篱笆的勇气都没有。

终于有一天，小右夕跑到我面前说，“我真的忍不住了，我想跟董洁谈恋爱。”

我戏谑地看着他说，“你早该有这个想法了。”

“可是她好像不给我机会，”小右夕眼神暗淡，“她现在开始躲着我了怎么办。”

我摇摇头，示意我不知道。

过了会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事，虽然我没追过女生，不过我看其他人说追女生最重要的就是持之以恒，你坚持住，肯定有好结果的。”

小右夕看着我，飘渺地说一声，“好吧。”

又过了一些时日，小右夕没精神的过来对我说，“我准备放弃了。”

我想了想，说，“你这才追了半年啊，再试试啊。”

小右夕摇了摇头，“不试了，我这段时间用尽了各种方法，都不行，我真的没信心了。而且马上就要高三了，不能再分心了。”

我看着小右夕，感觉他是真的难受。那种难受是只有喜欢过一个人以后才能体会到的。我清了清嗓子，沉重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那祝你在高考的路上越走越远。”

小右夕点点头，便回去了。

从此，他就停止了一切对董洁示好的举动。他们之间存在的只有纯粹的友谊的互动。小右夕每天就坐在那里做题，累了就跑来跟我说说话，中午还是跟着我一起去吃饭，只是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拉着我去小卖部买酸奶。董洁也没表现出什么不适应，天天有说有笑的。

我看着他的背影，一瞬间觉得心疼。

蝉鸣总是伴随着滚滚热浪席卷而来，像是想把人们体内每一点水分都蒸发。傍晚时分，当大气中弥漫的都是焚烧秸秆的味道，我就知道高考离得很近了。闷热的教室里，几十套桌椅整齐地摆在那里，我坐在其中一个上，擦着汗水，眉头紧皱地做着试卷。还是像往常一样，该不会的还是不会。那蝉鸣，聒噪的让人心烦。

英语考试结束五分钟前，我放下了手中的笔，默默地等着哨响。虽然我的高中一直在挣扎，在这最后的五分钟，我想平静的结束。哨响之后，人流像是海水涨潮般的涌出校门，他们之中，有的欢呼雀跃，有的掩面哭泣。我面无表情，安静地走在人群中像个异类。我不在乎结果，哪怕我考上清华也好，考上三本也罢，我都不在乎。因为我要出国了。高考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晚上同学聚会，大家坐了好几桌。那些平常喝酒抽烟的，都纷纷暴露了本性，当着班主任的面抽烟喝酒估计是他们忍了三年一直想做的事情。我们此刻毫无忌惮，我们此刻把酒言欢。像我这种平常不喝酒的也喝了两三瓶，谁让今天是个开心的日子。小右夕大家的重点攻克对象，他一再的推脱，导致后来大家都给他灌酒，嘴上还说着各种酒后真言。小右夕不胜酒力，很快就不省人事了。

那期间我看了看另外一桌的董洁，她似乎也喝了点，面前的酒瓶里面已经快见底了，水嫩的脸上泛着酒后的红晕。

就这样结束吧，我心里想着，这样也挺好的不是吗。

之后便感到一阵不适，于是便出去透透气。我前脚跟走出饭店的门，董洁就跟过来了。我看了看她觉得有些意外。她冲我笑笑，似乎有话要说。我带着她坐在了饭店门口的柳树下面，看着车流在面前疾驰而过。

“跟我出来干嘛？”我笑道，“你不会也是醒酒的吧？”

董洁摇摇头说，“我有事问你。”

我看着她认真的眼神，心想，丫的，这傻姑娘不会喜欢我吧？不可能吧，就算她说喜欢我，我马上就出国了我不能为你而放弃手中的缰绳啊姑娘。

“啥事？”尽管内心戏很足，我故作淡定。

“小右夕是不是喜欢我？”

作为小右夕最好的朋友，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过事已至此，我决定实话实说，“他高一高二确实很喜欢你，高三以后就不喜你了。”

“为什么啊？”董洁看起来有些失落。

她的神情我看在眼里，心里一紧。

“你不会是...”我犹豫着要不要说下一句。

董洁一下抬起头，坚定地看着我说，“对，我喜欢上他了。”

我再次惊讶到嘴巴合不拢的地步。

“他为什么后来不喜欢我了？”董洁问我，透过路灯，我能看到泪水在她眼睛里面打转。

我一时语塞，组织了一下语言说，“他追了你很长时间，很长很长时间，你都无动于衷的。他对你真的很好，他很伤心。”

“我...”这次轮到董洁说不出话来了，“唉...”

“怎么了？”我问。

“我知道他对我很好，他做的那些我都看在眼里。起初我不知道到他喜欢我，我对他就像特别特别要好的朋友，就跟你一样。可是好朋友并不会几乎每天都给我买酸奶，就像你一样，况且有时候我根本就没让他帮我带。那时候我就有种感觉，就是他喜欢我，不过我也不确定啊，或许他是个比你更善良的朋友呢？直到那天我朋友有意无意地给我说小右夕喜欢我，我的心一瞬间就像被双手狠狠地捏住一样，无法呼吸。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他也没有明说喜欢我之类的。我怕真的是我的自作多情啊。”

董洁抬头看着被雾霾笼罩的天空说，“所以我想在没确定之前我还是先跟他保持距离。不过这一保持距离我就发现我真的喜欢上他了。他就像是硬生生从我的生活里抽走了一样。我很希望他某天还能像以前一样笑嘻嘻地走到我桌子后面，然后就像是变魔术般的将那算酸奶拿出来。但是那是梦啊你知道吗，我醒的时候发现我的枕头都湿了。”

“有这么夸张吗。”我轻声说。

“真的有，我不骗你。”董洁抹了抹泪，吸了一下鼻子说，“那时候我就想，如果他真的给我告白，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我打了个激灵，立马坐了起来，看着董洁，瞳孔振动着。

“怎么了？”董洁看到我的反应不解的问道。

“你不知道那首歌的意思？”我瞪大了眼睛，大声地说道。

“那首歌？”

“就是那首歌！那首小右夕在班里当着一些人的面给你唱的歌，那个日文歌！”我激动的叫了起来。

“我不知道啊，我怎么可能知道啊，我又不会日文。”董洁显得莫名其妙。

我的精神开始恍惚，说话也语无伦次起来。过了一会，我深吸了一口气，镇定了下来，说，“我来告诉你那首歌词什么意思。”

董洁好奇地看着我。

“那是一首情歌，大意讲的是’你为什么这么可爱，是什么让你深深地吸引了我，让我无法自拔’。”

董洁听了，什么也没说，只是简单地扭过身，透过饭店的落地窗看着趴在桌椅上不省人事的小右夕，留下了两行泪水。

我不知道那泪水是难过还是喜悦，就像是我不知道之前的董洁是否喜欢小右夕一样。我只知道在这片被雾霾笼罩的透着隐隐的红色的天空下，有人开心地哭泣，有人伤心地落泪，有人醉的不省人事，有人还在迷茫地前行。如果小右夕那天唱的不是日文歌，或者他直接跟董洁告白，那肯定就是另外一个故事。

可是现实真的没有那么多如果。

爱情本就是个清脆可口的苹果，虽然外表妖艳，但它并没毒。真正有毒的，往往是人内心的懦弱。

一天清晨，早上醒来，鸟语花香。打开手机，我看到小右夕给我发来一张图片。

那上面是一男一女，男生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是小右夕，他正搂着一个女生。阳光洒在他们的幸福的脸上，十分光彩照人。

董洁还是这样的马尾辫好看，我心里想着，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