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在大地上,画满窗子,让所有习惯黑夜的眼睛都习惯光明。”第一次读到顾城的诗,是在叶子姑娘的诗集本上。那时我们都还是不谙世事的少年,虽然也常读着“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诗句,以示高三的生活不是那么干涩无味,但与叶子诗的世界隔着一个银河系那么远。叶子是把诗歌当作梦想来对待的。
当我们在题海中绞尽脑汁时,叶子捧着一本本诗集朗读,从海子到北岛,从博尔赫斯到聂鲁达,她的书桌里更藏着自己写的诗,她所有纷纷扬扬的心事都尽在其中。那时候她身上流露的诗人该有的气质也初露端倪。她常常手托着下巴,望着窗外,从叶染秋霜到杨柳扶岸,她永远都是一副沉思的样子。
这对于跻身在高考独木桥上的我们来说,是个特殊的存在。你能想象,当我们在讨论一道数学题的时候,她漫不经心地吟诵着“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我也愿将牢底坐穿”。作为同桌、室友的我,更加清楚她就是为诗而生。
很多年过去,我才发觉,在蹩脚而青涩的青春期里,我们把学习当作唯一的救命稻草的时候,而她在思考着“何为人生”,纵然我们都把青春诉诸在一件事情上去长大,但她的追求要远远高于我们。
她的格格不入,让我们心生羡慕,也有几分嫉妒。作为大家学习困倦时的谈资,她亦成了别人讨论的对象。“‘诗魔’这次数学成绩又是倒数啊,”“人家要梦想做诗人,才不在乎成绩呢”。最安静的人,内心往往有着最波澜壮阔的心事。我相信,她也是,因为我不止一次在夜阑人静的时候听到她在辗转反侧。在一个个无眠的夜里,我不知道,她是否也会为成绩而忧心忡忡,或者为她那诗中的世界而动情。
直到有一次,傍晚时分我在操场跑步,她坐在校园一角开满野花的花圃旁哭泣,落日打在她身上,映衬着她的瘦弱。我走过去,递过去纸巾。我们安静地坐着,直到她兀自说到:“我离不开诗歌,就算全世界都与我为敌,也阻挡不了我向着太阳奔去的脚步。”我被她语气里的坚定和目光里的坚毅所感染。那是我高三听到的最动人的话。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从那天以后,她不再我行我素。她已经把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转移到学习上了。但她从没放弃过热爱读诗、写诗的兴趣。她在刷题到深夜以后,会以一句诗来为一天的学习作结,她在成绩有所提升心情高兴的时候,她笔下的诗句也随之恣意张扬。这期间,让全年级都轰动的是,她偷偷将自己的诗作投稿给诗社,最终被刊登。
当她手捧着诗刊时,骄傲的眼神似乎在告诉所有人,她的梦想在闪闪发光。是的,梦想像花一样绽放的瞬间,谁都会为之惊叹,更何况,她的梦想里有多少的隐忍和坚持是常人所无法体会的。
高考后,她以优异的成绩考进北京一所高校,并学了她中文专业,继续她的诗歌创作。大学期间,她发表的作品被传颂,创办诗社、组织诗友会,开展一次次文艺沙龙。
前不久和她联系时,得知她已经在她一直喜欢的诗社工作,在那个圈子里小有名气。我一点都不意外。追问起她高三那年,怎么就突然奋发了呢。原来在她18岁生日那天,她因为成绩和妈妈起了争执,她妈妈把她写满诗歌的日记本一下子撕得粉碎,以此来让她警醒。她一片片拼凑着她曾力透纸背写下的凉月,长风与青春的颜色。
成长有时在刹那间的觉醒,才能爆发出重生的渴望。她说,我终于想明白,梦想是矜贵的,一直向前走才有资格与梦想匹配,而那时高考是我脚下必须要走的路。我想要热烈并丰盛地走得更远,就必须学会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所以,把梦想追求过了,让梦想带着自己飞,谁的青春都会是光芒万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