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小雨淅淅沥沥,车里多是此起彼伏的各地口音,路过了一个叫做“黄牛铺”的小站,不远处的山上开满了黄色的并不知名的花,大片大片,倒也分外好看;也有桃花灼灼……山坡上还有很醒目的八个大字:扎根山沟,虽苦犹荣。
突然就很想他们,很想J姑娘。
早几年,J姑娘研究生复试的时候,我同她一起,坐了十六个小时的火车去川大。十六个小时的硬卧,乱糟糟吵吵嚷嚷的车厢,坐不直身体的卧铺……但那时我们还小,还有满脸的胶原蛋白,还可以放肆谈论梦想,笑起来好像可以抛却世间一切烦恼。只要外面有亮光,两个人就欢天喜地地倚在窗边看风景,三月中旬,去成都的路线正是传说中最美的看油菜花路线之一,我们一路上看山看水看花海一片一片,全然不觉得这一路有什么难熬,只觉得坐火车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和有趣的人一起。
J姑娘聪敏,有趣,也许是因为和我在一起才会有趣。这世间好看的容貌太多,有趣的灵魂太少,也许分开来,我俩都算不得有趣,但凑在一起,总是能将无趣变有趣。她曾担忧以后恋爱并不能在对方面前如在我面前放得开,我也曾深深担忧,怕再也遇不到可以一起笑得地动山摇仿佛天崩地裂也与我等无关的人。
那时想不到以后的样子,正如此刻我也想不到自己以后的样子,更想不到几年后的今天,我会再看这沿途花开,物是人非事事休。
我还是恬不知耻地称自己为少女,但我却深深地知道不一样了,不一样了,“少女”也只是我掩耳盗铃的名目。
当年还可以肆无忌惮地熬夜,洗把脸依旧青春逼人;现在晚睡少睡脸色就会差得吓人。精力明显不如从前,就连心境也是变了又变,以前觉得三十岁好远,中年危机遥不可及……我们还笑着告诉彼此要永远活在二十岁……
就连回家,邻居对我的说法也从“小姑娘”变成了“大姑娘”,过几年会是“老姑娘”也未可知。
今年过完年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我有严重的三十岁危机感,莫名的恐慌,与好友说起,她也如此。我方知自己并不是特例,倒也正常,妹妹笑话我:离三十岁还有几年,你怕什么?我怕什么,我也不知道,怕几年之后,我依旧一无所有么;还是怕日常生计鸡毛蒜皮终是将自己变成了一副难以入目的嘴脸;抑或是怕这世间沧海桑田变了一番模样……
记得前段时间“金正男被刺”事件,在微博上引起热议的是报道中描述的“88年中年女子”,对啊,88年的马上步入三十,称之中年好像也没什么不对,但是一事无成的我们拒绝承认时间的匆匆变化和自己的毫无长进……
想到曾经一个朋友所说:活了一把年纪,谁还不经历几场生死。
这几年,也经历了一些变故,真正明白了无知者无畏,对世间万物的敬畏感比起往昔更甚许多。在医院的手术室外等过一个一个亲友,从最初的悲痛欲绝手足无措到后来的默默承受……前几天好友说起自己的烦恼,我突地心生羡慕,好言安慰几句由衷慨叹,希望她永远不要成为现在平静的我,因为期间要经历的并非什么美好的,更希望她今生的烦忧止步于此,最大的不幸也就如当下这般。
穿出一个隧道,又路过大片花海,四月初的油菜花快要结出籽,远不是当年看到的大片嫩黄,黄中泛绿,原来不单单是人非……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容颜与人心,风景与同行的人,还有年轻时畅谈过的梦想,可能都不复曾经。
那年川陕线上肆无忌惮大笑的少女,他们笑着说,会永远活在二十岁,永如少女,永不畏惧……
哈哈,永远活在二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