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诸神的恩宠
可能是因为出生在冬天的缘故吧，从小就对冬天有一份亲近感。而记忆中，小时候的冬天要比现在冷得多。
小学时，天还没亮，就在母亲的催促声里爬起来，摸黑去上学。走在路上，像极了南极的企鹅。为啥呢？因为在那时候，还没有“南极人”之类的黑科技产品，人们只能老老实实地穿棉衣棉裤棉鞋。每一个人都被裹得严严实实，有时候捂得太严实，连脸都看不见。甚至还会出现这种情况，两个熟人擦身而过，谁也认不出谁。用今天的眼光看，这画面还真有些蠢萌蠢萌呢。一路上，在昏黄的路灯下，能看到不远处有许多高高低低的人影，都在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没错，那都是和我一样去上学的学生。
等天一大亮，冬天的模样就显露无遗了。哈一口气，眼前立刻冒出一个白白胖胖的“大气球”，等你想伸手抓它时，它却倏一下，不见了。这么看来，冬天虽然起得早，穿得多，但是冬天也有很魔幻很好玩的一面呀，夏天再好，谁又能在夏天哈口气就变“白气球”呢。
如果你问我，有什么关于冬天的记忆？我想说印象最深的两件事。哪两件呢，第一件是雪后排路队回家的场景。第二件是全班出动集体打雪仗的趣事。
在我的小学时代，学生回家都要排路队。那时候，不像今天，放学铃声一响，爸爸妈妈或爷爷奶奶早早就蹲守在校门口等着你了。而所谓的排路队，就是按照家庭住址，把家住在一起的孩子排到一队里，然后班主任会从这队孩子里挑出一个有大将之风的当路队长，负责在回家路上全程监管小伙伴们的人身安全。
我家住在某油田机关大院，当时我在三年级四班，在我们班，有三女一男都住在机关大院。由于机关大院离小学比较远，上下学的路上还要经过报社，所以家住报社的两个女孩也被收编进了我们的路队里。每天放学后，我们六个孩子就一路叽叽喳喳，扯东聊西，从动画片聊到家庭作业，直到最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那一年，下了一场特别大的大雪。那场雪到底有多大呢？说实话，我忘了。唯一记得很清楚的是，那场大雪过后，满街都是冻得很瓷实的冰溜子，街上找不出一处没冰的地方。那天放学时，我们这帮孩子一路是坐着“皮包雪橇”回家的。你可能会问，什么是“皮包雪橇”？别急嘛，听我慢慢说。
当时，机关单位都发一种黑色的公文皮包，那种公文包比现在的A4纸还大一些，质量非常好。机关大院的学生几乎人人都有这种公文包，上学的时候也会带着。而更多的时候，其实是拿它充门面。拿公文包上学的拉风的程度，就跟今天我们开卡迪拉克上街一样。扯远了，再说回来。那场大雪过后，我们就把公文包扔到地上，然后让其中一个人坐上去，其他人在背后推着她（暂且把那个男生也算作“她”吧，哈哈）前进。几分钟后，再换其他人坐上去，平均每个人轮流坐一遍。皮包和冰面的摩擦力很小，就这样，公文皮包就成了我们的雪橇。在嘻嘻哈哈声中，每个孩子都美美地过了一把人力雪橇的瘾。当时的那种快乐很单纯，不是今天的一套价格不菲的乐高玩具所能替代的。直到多年后，滑皮包雪橇回家的画面还一直印在我脑海里，就像是昨天刚刚发生的事。
你或许会问，冬天带给我快乐就只有皮包雪橇吗？当然不是！一个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面。
初二时，我们的班主任是个教语文的文艺男中年，虽然他人长得丑了一点，讲课水平也很一般，但是他脾气很好，对我们学生也比较尊重，从来没有难为过谁。而在我们学生心里，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老师。谁也没想到，就是这位姓张的男老师，有一天，竟然给了我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记得那是一个冬日的下午，刚刚下过一场大雪，空气中夹杂着泥土的芳香。我们初二一班的同学都安安静静地坐在教室里上自习。虽说是上自习，可其实呢，大家的心早就跑到了教室外面，和冰天雪地融为一体了。
这时，张老师突然走进教室，站在讲台前面。他像一眼就看穿了我们的心事似的，慢悠悠地问：“你们……想不想出去打雪仗啊？”这句话简直像被点着了捻子的鞭炮，瞬间教室里炸了锅，满满都是天雷勾地火的激情。在我们眼里，张老师突然一下子变高了，变帅了，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金光，全班同学就差站起身为张老师鼓掌了。
接下来的事情你或许猜到了。是的，隔壁班正在上自习的学生听到一阵响动，他们抬起头，透过玻璃窗，看到了下面这一幕：初二一班全体出动，扛扫帚的扛扫帚，拎空桶的拎空桶，四十多个人说说笑笑，浩浩荡荡地直奔学校的后山去了。
雪地撒欢绝对是人生一大乐事。这种快乐，也许并不亚于你拿了年终奖。雪地里，每个人都尽情地跑，尽情地躲，尽情地坏，尽情地笑……那一刻，人与人之间的隔阂消失了，所有的烦心事统统都被淹没在笑声里。
那天傍晚，等我们从后山回来时，每个人头发都湿乎乎的，个个双手又红又肿，衣服和鞋也都脏兮兮的。然而，每个人的红脸蛋上都挂着灿烂的笑容，人人心里都像揣着一个火炉子。更神奇的是，从那以后，我们这帮学生对张老师的每一句话都言听计从。
本来，这件事过去多年，已经被我忘了。然而前几年回老家，翻相册时无意间看到了那张打雪仗后的合影，一瞬间百感交集，我的七魂八窍好像一下子回到了那个冬天的下午，又听到了同学们欢快的笑声。照片，不仅是一张彩色图片，那里面蕴藏着我们每个人的青春记忆，而这记忆，会让你的心瞬间暖化。
这就是我对冬天的所有美好记忆。此刻，我正坐在温暖的房子里，手捧热茶。而心里却期盼着，这个并不寒冷的冬天能下一场大大的雪。假如现在就迎来一场大雪，我不会躲在屋里看雪景。我会打开门，走进雪地，捧起一团雪，尝一尝它的味道。我相信，所有的雪，都是甜的。因为每一片雪花，都是上天送给我们童年最美的礼物。
2018.12.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