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生半夏(08)

哪怕32岁,依旧要精彩


“半夏,晚上记得来啊”房子高兴的招呼着。

“好的,不见不散”半夏收拾完自己的手包,看着兴高采烈的房子越走越远恍然出神。房子的家庭是中国多数的中产阶级代表之一,家里有企业,规模不大却也持续盈利,没有贷款、没有负债,家中所得让子女的人生有了更多的试错机会。

房子是家中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大学毕业后便留在了济南,她说喜欢济南的便利和文化,就像是城巷与乌托邦的结合体,房子的父母为她在济南首付了一套房,一百三十平,作为以后她扎根济南的基础。作为设计部第一个有房子的人,外号“房子”也就一直叫了下来。

而今晚的饭局就是庆祝房子第一天入住,看着钱包里仅有的两张毛爷爷,半夏对着灯火辉煌的街道无奈的叹了口气。

新房装修很简洁,因为一个人住的原因,房子把活动范围内的家具都放在了卧室,舒服的懒人沙发,床头的梳妆台,大大的飘窗再加隐藏式衣柜,还有一个小小的工作台,半夏看着这些暖暖的物件因着不用再担心搬家而随处放置,瞬间热泪盈眶。

“有些人注定求而不得,半夏,你就不要奢望了”阎母的声音从耳边幽幽想起。

“半夏,我们会有自己的家,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孩子,可以无所顾忌的养狗养猫,一切都按照你的想法来行不行?”

“右边,上一点,在上一点,就那儿使劲的挠一下。”是阎晨嬉皮的声音。

“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当隐形人实在是厌倦了,我想参与你的生活,你的喜怒哀乐,我以为自己就会这样一辈子,谢谢他的松手给我这样的幸运。”良生的声音。

生活就是一场讽刺的闹剧,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无理轮回,这些人咿咿呀呀的在半夏面前卖力的演出,灵巧的戏服下面是残酷的戳印,一层层,一叠叠。修饰下的脸都是仪态万千、笑颜如花,地上落下了一个个的粉底脚印,泥泞不堪。

“不用搬家的感觉真好,真羡慕房子。”筱琼拿给半夏一瓶饮料,将自己埋在那舒适的懒人沙发中感慨万千的说。

“是啊,不过你还好,你和老公在一起总不会为了鸡毛蒜皮的事情生闷气,就算是出租屋也会有安全感。”

“哪像我们,住出租屋还是好几个人在一起,早上去洗手间都要排队”半夏迷茫的应着。

“两个人的日子更觉得没有尽头,工资的增长永远跟不上房价的脚步,我看再不久我们俩就要回老家了”。

“老家哪有对口的专业?”半夏吃惊的问。

“生存最大。在县城压力小,房贷少,生活成本小,养个孩子成本更低,有双方家人的帮衬我觉得反而比在济南强,在这里房子买不起,孩子不敢生,哪有什么未来?”筱琼声音低低的说。可能是酒精的作用,平时关系一般的同事今天倒像是交心一般,大抵俩人也是同病相怜。

筱琼是设计部唯一的插画设计师,她的办公桌是公司最角落的地方,平时存在感极低都是在埋头画画,喜欢棉麻长衫曳地长裙,却不想如此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竟也会有这样的苦恼。一顿乔居宴竟勾起了大家无可未知的将来。

回到出租房,半夏被客厅中的包裹们吓到了,胖子和一个陌生的女孩忙碌着,原来是对面的房间幸运的租了出去。

“你好,我是张佳琪,以后多多关照。”美女将发丝挽回耳后,向着半夏伸出了纤细奶白的手,半夏哈哈笑着摆手说:“大家以后在一起住了,不用这么正式啦”。

佳琪是本地人,最近交了男朋友,受够了家里的约束便搬了出来,做化妆品销售的她精致的脸上无可挑剔的妆容,负责着两个卖场的柜台,上下班有自己的代步车,半夏觉得今天被双重打击了。

“佳琪,那日后可不可以请教你一些事情?”半夏踌躇了半天终于开口。

“可以啊,什么事情,你先说说看”。

“就是大约一个月后我有场主持,到时候能不能请教你化妆的事情,我是手残党,一直不怎么会,平常上班也就算了,那种场合不可能素颜的,我最近一直愁这个事情。”

“简单,交给我吧,等我安顿一下就给你简单讲讲。”佳琪无所谓的耸耸肩。

“佳琪,你简直是半夏的福星啊,到时候我也要听啊,你看我这张脸还有可塑性么?”胖子插科打诨道。

“你这张脸没救了,皮太厚。”

“吃我一记魔爪。”胖子和佳琪瞬间闹在了一起。年轻真好,半夏看着玩闹的两人,默默的回到了房间换衣服。

半夏觉得今天用尽了这几年所有的羡慕,房子也好,能力也罢,还有最最奢望的年轻。自己最美好的时间给了最爱的人,曾以为那就是未来,用尽所有的力气去爱一个人,哪怕将世界隔绝、哪怕前途未卜、哪怕飞蛾扑火。

结果呢?没有结果,只有沉沦。对良生的逃避、对生活的逃避、对自己的逃避换不来阎晨的只字片语。隔壁房间胖子欢快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半夏贪婪着呼吸,如同濒死的鱼儿回到了水中,心中有个声音悄悄的说:

“哪怕32岁,依旧要精彩。就当自己做了一个八年的美梦,梦醒了只管将美好留住,去尝试吧,尝试人生的种种可能,放下吧,放下罢!”

放下罢!放下罢!如同魔咒般回荡在耳边,半夏不着一缕的走到穿衣镜前,黑暗的房间中只有客厅的灯光隐隐约约的透了过来,镜中自己的身体看不出一丝年龄的沉淀,上苍垂怜般所赋予的洁白光滑的胴体,黑色的长发。此刻身上的细胞都在不顾一切的叫嚣:放下罢!放下罢!

“好,重新开始,坐上一辆新的列车,重新开始”半夏摸着胳膊上的冷皮疙瘩在这轻柔的黑暗中呢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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