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消逝中”是那一年的高考作文题,一向对作文很自信的我,面对这个题目杵了很久,一直到考试结束都没有答案。
看完《小姨多鹤》,我才明白,那年17岁的我怎么会有答案呢?那明明是最该没有答案的年纪。但随着岁月的成长,渐渐有了答案。
严歌苓的书,之前就看过一本,是讲澳门赌场的,女主人公姓梅。再看这一本,觉得这本写的好多了,至少让我更有了时代感、情景感,看完之后这本书字里行间散发的平淡,时而绝望,但绝不是开心欢快清澈的气息,一直萦绕在我周围。
所以,严歌苓对女性的刻画明显更为深刻。这本书有两位女性、一位男性。从刚开始的对三位主人公的中立的态度,到赞赏的态度,我竟然没看到他们身上有寻常人的缺点。
朱小环,拿得起放得下,该聪明时聪明,该识相时识相,相对于另外两位,她才是撑起这个家的顶梁柱。我最喜欢的角色也是她,她咋咋呼呼、热热闹闹的性格跃然纸上,但谁又晓得她心里藏了怎样的隐痛,竟然比张俭还想着多鹤的好。作为一个女子,如此一生,最后是和一条白内障的狗狗黑子在一块,心里又会有多冷清。但我也知道,当她回望过去时,她依旧不会后悔,因为她在那个环境和时代下,对自己的人生、对自己的家庭已经尽了全力,燃尽了生命中的每一点热情。
竹内多鹤,一个典型的日本女人,没有太多的情绪和语言的描写,让我觉得这个女人始终看不明白,却又总是看的很明白,感觉她就是一张白纸,很单纯很明确。
张俭,刚开始的描述是中立的,后来就成了赞赏,说他温柔,柔顺,内敛,是个好男人,能担当的男人。但我觉得他始终差了很多,他一定觉得这辈子意犹未尽,觉得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没有理顺,他也特别希望把事情理顺,但是最终也只能躺在一团乱麻中离开。
时代的洪流,谁都躲不开。自己的命运,和时代紧紧联系在一起。
时代的消逝,导致人也行走在消逝中。或是难忘的消逝,或是美好的消逝,或是痛彻心扉的消逝。
对于一个人的生命阶段而言,也是一样的。
童年的消逝,青春的消逝,未来中年的消逝,老年的消逝。
青春懵懂,不解何为消逝,只感到世间的一切,如此汹涌澎湃向你奔来。
父母永续不变的亲密,初生羞涩的爱意,对童年模糊记忆的回望,对未来无比热烈的向往。
就在青春年华,你和你的身体,和你周遭的世界,一起达到了顶峰。你不顾所有奔涌而来的事物,只觉得热融融地暖在其中。所有的事物都在向你奔涌而来,它们没有消逝的份儿,只有被你拒绝推开的份儿。
所以,17岁的你我,怎么会懂什么叫消逝呢?这是一个太遥远的词汇,如此被动、无奈、灰暗,无论如何都无法与顶峰的青春相遇。
所以,当年的我,只知道一件东西会消逝,那就是时间。
然而我不知道它为何“消逝”,为什么不是时间离开了,时间被推走了,时间跑远了……而是,时间消逝了?
因为这是被动、无奈和灰暗。
年长之后,发觉当初的友谊再也没有回来,发觉当初的愿望远远没有实现,发觉微信豆瓣微博一大堆,却没有真正问候你的老朋友。
一切都消逝了,随着时间。你和朋友之间曾经的热情,你和你灵魂之间曾经的热情。不知为何,消逝了。
你感受到了所有事物奔涌而走,离你越来越远。
只剩下你自己。
于是,你终于知道了,什么是消逝。
也终于,在所有事物奔涌而去之后,看到了自己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