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火车,已是深夜。叶之已然很久没有见过武汉的半夜了。没有了白天的喧哗和拥堵,路上的车也寥寥无几,沿路灯火辉煌,像一排排士兵守护着夜的静谧。
叶之和朋友在就怎么回去问题上产生了分歧,叶之想打车早点回去休息以应付明天上班,朋友想骑共享单车回去,以节省资金。叶之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讨厌共享单车,它的存在剥夺了打车十分钟就到家的简单粗暴,取而代之的是骑半个小时乃至更多的路程。叶之不情不愿地打开微信,扫码,骑车,把朋友甩得老远。
深夜的路单薄的很,来来往往的人裹紧衣袖,迎面而来的是一个男生,推测应该和叶之是一样的年纪,骑着共享单车,叶之和他四目相对,因为共骑单车好似在这深夜有了相同之处,若是在古代,叶之真想停下来,和他对饮三杯。
叶之清明节回家见了发小,发小大学毕业后考回当地乡镇,做了一名会计,每天骑着电动车,家离单位十五分钟的路程。发小对叶之留在武汉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没想到最恋家的你却去了最远的地方。”叶之的恋家是出了名的,以至于过了很多年同学聚会提起叶之也只有一个评价,“哦,原来就是那个上学时三天两头请假回家的叶之啊!”叶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糊里糊涂得留在了武汉,一个偏远农村学校,端着所谓的铁饭碗,吃上了祖祖辈辈都艳羡的皇家粮。殊不知,尽管在汉读书四年,工作两年,叶之本以为自己已经融入这座城市,谁知一个限购政策的发布,提醒了整日奔波在买房道路上的叶之,外地人需缴纳两年的社保才有在汉的购房资格。“外地人,外地人……”叶之喃喃念道。
清明前夕,叶之准备回家,为了多在家呆一天,她谎称要回家祭祖请了一天的假。出了领导的办公室门,叶之长长舒了一口气,想到马上要回家了,禁不住欢喜雀跃,连上课的时候也不是一本正经板着脸了,叶之状态很好,学生状态也很好。
火车颠簸了一晚上,第二天凌晨到了市里,天灰蒙蒙的还没有亮,叶之坐在候车室听着外面“豆浆,烙馍夹菜”充满乡音的小商小贩的叫喊,内心却很平静。候车室很冷,叶之裹紧衣袖。生性节俭的她即使上班一年了手头有了宽裕,还是挤公交挤火车,似乎动车高铁这种快捷而又昂贵的交通方式离她这种底层人民隔着万水千山。
坐上回家的城乡列车,叶之开始打电话:“妈,你等会到桥头接我一下吧!”桥头是叶之回家下车的地方,之所以在这个地方下车,是因为叶之家临近一条河,河东边下车就是四块,河西边下车就是五块。在河东边下车已经是叶之从初中以来坚持十年不变的原则了。以前是为了省钱,现在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回家后,半年不见的小侄女躲在妈妈的身后,若即若离。叶之从包里掏出口香糖,嘴里说着:“来,姑姑给你糖吃。”侄女扭扭捏捏的靠过来。
在家的时间短暂,让叶之不敢就此沉迷于温柔乡。走前,叶之说,妈,你给我弄点油辣子吧!妈妈开始在厨房忙活起来,芝麻,花生,大碗的油泼在辣椒面里面,滋滋发出声响。嫂子在旁边打趣说,到了上班的地方,边吃边哭啊!叶之苦笑。
在桥头的分离对叶之来说已经心怀坦然,似乎是一种宿命,一种命中注定。叶之不去挣扎,也不去伤感,她明白,自己从踏出家门决定外出求学之时,家,对于她来说已是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