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位女朋友,生得小家碧玉,看起来家境小康,她叫乔雅。
我没觉得我和乔雅走得很近,所以她不是我闺蜜,顶多算是挺熟的朋友。因为高中三年,大学四年,好巧,我俩都在邻班。加之乔雅算得起小系花,成绩和我不相上下,又做过学生会主席,遥遥一望,宛如伊人,也算是迷倒了一众小男生。
也许美人大多可远观而不可近玩,乔雅没什么好朋友,不论男女。男生普遍接近她的目的在于追求,不在于追求的也会被女友强行拖着疏远,毕竟美女朋友不利于爱情和谐。女生普遍不喜欢比自己美的姑娘还比自己能力强,面子上过得去也就罢了。所以,乔雅有心事总找我吐露,因为我,总是疏离的,既不八卦,也和她无利益牵扯。
乔雅换过三个男友,前三个,是无意窜到我耳朵里的风闻,到第四个的时候,是她自己主动告诉我的。那是大四临近毕业的一个晚上,我去操场跑步回来,宿舍楼下小花园里的石凳上坐着一个人,光影投射里拉着暗的身影,是乔雅。我走过去笑说,虽已是五月,晚上还是凉的,你这样坐在这里,小心感冒,和我一起上楼吧?这一句劝便召来了我难得的不眠之夜。
乔雅说她的第四个男友是南京某公司的一名主管,一次偶然的认识,引来了对方猛烈的追求,挺帅的大叔,对她百依百顺,体贴至极,乔雅觉得幸福在云端。然而,她从来没有想过他是有家室的人,直到他的老婆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骂她狐狸精。
男友发誓对她是真心,一定会离婚给她一个交代。乔雅懵了,不置可否。因为彼时,她刚好发现自己怀孕了,尚未来得及开口。
我陪了她一夜,从一开始她闷闷地叙述,到最后各自回房,一夜无话。
第二天,我开始陆续的接到系主任、辅导员们的电话,她们都表示邮箱里躺着一份陌生人的邮件,点开来尽是乔雅插足的言论和亲密照片,而收件人一栏,是乔雅班级的所有人和学院的老师们。她们让我委婉的告知乔雅,妥善处理这件事。我不知道什么是委婉,怎样算妥善。思前想后,如实告诉乔雅。
乔雅打电话给主管,主管不接电话,而后关机。
乔雅堕胎。而此时主管来电,听说乔雅怀孕并打胎的事实,指责乔雅枉顾生命,乔雅提出分手,主管说他已为了乔雅离婚不同意分手。大概失去孩子的女人狠决心更强烈,乔雅决绝要求分手,并再也不接电话,不见面。主管开始了无穷无尽的骚扰。
我再次收到辅导员的电话,她说不停地收到另一个陌生人的邮件,邮件的内容便成了乔雅欺骗感情,随意打胎的桥段。
我一度将心比心,害怕乔雅抗不过去或者走了极端。然而,她比我想的要坚强平静许多,偶尔在去派出所报案回来的路上,一边淋着微雨一边给我电话,我能听得出她很疲倦,却听不出伤心。我听得出她需要的不是我的安慰,而是害怕我的瞧不起。她只是需要背后有一个人,真诚地不嘲笑她。
我想,美人的骄傲,大概如是。
再后来我毕业,和乔雅一众很少再联系。我既同情乔雅,所以听不得同年级里那些男生虚伪的哀叹,女生们幸灾乐祸的添油加醋。我也不想接近乔雅,因为我知道她过去那些让很多人嘲笑的事实,是任何当事人都不想直面的,最好就这样随着新生活的到来,翻为历史。
一个月后,大龄剩女辅导员的婚礼上,我再一次碰到了乔雅。好像亲密无间的自然,坐在一起,相聊甚欢。席间有位学弟学妹聊起了某位女同学前阵子和男友家因为买房问题有很大的问题,却因为奉子而闪电成婚,她们叹息女人千万不可以怀孕,一旦怀孕了便任由人摆布。我分明的感觉到乔雅的身体触了电,她似乎不带情绪的大声表明立场,大不了堕胎也不能将就,这都什么年代了。我突然意识到什么,晚上一起驱车回南京的路上,我还搭上了系主任,我身旁的乔雅似乎坐立不安,一路无话,眉宇间少了所有的骄傲。我知道,也许只是因为,系主任是当年收到过邮件、看到过照片和一应言辞的人。即使系主任的态度一直很明朗,没有责备过乔雅,然而……知道是一回事,看到又更是一回事。
我想,美人的骄傲,大概如是。
再下一次遇到乔雅,便是她自己的婚礼。相隔不过半个月,我惊讶的无以复加。她说这是她的初恋,兜兜转转,又走了回去,还是原配的好。我看到她脸上的幸福,以及和看到辅导员的眼中的躲闪。手上的钻戒很耀眼,有人问起房子,她说公公婆婆的房子甚好,她看了也舍不得卖了换新房,并转而言我的婆婆真的对我太好了,对这一家人我特别特别的满意……
嗯,满意就好。
从此以后,我便再也没有和乔雅联系过。我,是她过去的一份子,尽管无辜,却承载了她一部分记忆。她的历史的消散,必然也需要我的渐行渐远。人活着,不管是真正经、假正经,还是没正经,谁的过去没有荒唐,谁的青春里没有苦痛,如果没有人可以捧起你碎成花瓣的心,将其修补,我只愿你,骄傲地戴着你的面具,抛去过往,恣意生长,大声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