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绝地求生

文/连山蒂

“我发誓,我要离开,即便被剥夺军人的荣誉,即便永不体验精准狙杀的成就感,我忘记不了那梦魇的一切,如在地狱中,饱历刑罚。”

楔子

这里是一个与文明孤立的军事训练场,兴建在四面环海的孤岛之上。里面有一百个单独房间,还有一百个人。我的编号36。

每日与我打交道的是一个机器人,它定期带给我食物,拉我去靶场,并且告诉我,只有认真训练,最终才能活下去。但可悲的是,机器人不具备回答问题的功能。

不难得知,这里的人,大概与我一样——忘记了来到训练场之前经历的一切。

我们被“圈养”在这个几亩大小的地方,甚至无法与第二个人会面。稍有越矩,便会迎来机器人疯狂的电击惩罚,无视求饶。

从房间到独立靶场的路,便是每天与陌生冷漠的“编号”可怜虫打交道的唯一机会。可悲的是,他们似乎能够欣然接受这种处境,眼神里还带着些许木讷。

不过还好,在靶场,我找到了亲切的感觉。

看着自己左右手超灵敏的肌肉反射,异乎寻常的观察力,对枪械性能的绝佳感知,我像是突然开启了身体里巨大的宝藏,这个发现着实令人惊忧。

第六感告诉我,自己绝不是一个善类,而自己所要面对的,那就更不是善茬了!

人人都在等待。与我一样,在每个独立的靶场,在每个单独的房间,孤独而又恐惧的等待转折,等待那未知的命运决定者出现。

一、自由宣言

这里名叫绝地岛,我是一个有罪的人。

在我临走前的第二天,机器人为我讲述了“自由宣言”。

宣言提及:36号为谋取赏金,持枪远距离射杀本国知名企业家。罪大恶极,特注射记忆净化疫苗,流放绝地岛,等待参加求生岛自由选拔。

我连着让这段话在脑海中重复了三遍,确定没有遗漏一个细节,但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是一个犯有如斯罪行的恶魔。

做杀手?为了钱?我狠命的拍打着头颅,歇斯底里,试图找寻出脑海中与此相关的哪怕是一丝一毫的记忆碎片,可是毫无效果!

我似乎不能不信。

因为站在靶场,看到百米开外带着黑色头套的移动假人,我的内心中都会没来由得蒸腾起一股浓烈的仇恨嗜杀情绪,恨不能粉碎撕裂对方。这种情形显然反常。

我试图让自己强行镇定下来,因为在这个闭塞的环境中,哪怕是绝望的消息也要比没消息强得多。

看到我冷静下来,机器接着说道,与我一致,这里的每个人都是杀人犯,都犯过不可饶恕的大罪,“自由宣言”不光记录了这些罪行,也给予了罪犯消除罪行重获自由的机会,而这次宝贵的机会,则要通过完成一次残酷的任务来获得。

任务说明:绝地训练场之中的一百人,随机四人分一组,由飞机运往求生岛,自由跳伞,然后,在指定时间跑到指定范围,角逐杀戮,最终获胜的一组,存活队员获得自由。如果有人未在指定时间到安全活动范围,则会被机器执法者就地处决。

求生岛的地图,在自由宣言的最后投影出来。岛屿系统完善,里面有农场,林场,学校,工厂山脉,还有现代设施的无人城区,有车有船。

对于枪械防具药物食物,则随机散落在每个建筑物内里,等待着求生者的探寻。

这无疑是一种残酷的刑罚。虽然我不知道这场“游戏”的制定者,对于“自由”到底如何定义,更不知道,他设置这场选拔,目的何在。但却可以肯定,我若想活下来,若想自由,若想获得这背后的一切真相,那就只有铭记宣言的内容,然后,杀死那些与我同样早已罪不容恕的人。

二、罪恶温情

“仇恨”这个词,在当下,无的放矢。但杀戮的动力与欲望却依然在这个诡异的岛屿里肆意蔓延。

自我们原本互不相干的四人,跳落这片废弃工厂,嗜杀与恐惧就已经吞噬了彼此。

我是小队的四号,从无线电对讲机上的数字得知。

在飞机上,我与小队另外的成员已经相互熟络。

一号是一个精悍短小的男人,眼睛有光,视力异乎常人,跳伞位置由他甄别,并果断给我们保证,宣言里的地图,都印刻在了他的脑袋里。

二号中等体型,嘴角一个疤痕,性情刚直,声若铜钟,有啥说啥,看上去凶神恶煞,是个狠人。宣言显示,这人因团伙斗殴,徒手杀死三人,被绝地岛囚禁。

三号是四人小组唯一的女性成员,她的眼睛大概会说话,怀疑、失望、难堪、痛苦在她这里,无需语言。她的能力我们不清楚,但她有着一种异乎常人的冷静,以及一丝不属于这片地界的气质。

我没怎么表露自己,但他们大概也能察觉到我刻意隐藏的不安,当然还有谦虚,我告诉他们:“我的枪法还不错,可以狙击掩护。”

这真不是吹嘘,在训练区靶场的第一天,我就发现自己左右手的肌肉记忆,以及对风速风向距离的判断,真的是狙击神枪手的水准。

废弃工厂体积不大,在偌大的岛屿地图上很不起眼,自我们空降,还真让一号给说准了,竟然没有发现一个人。

几个建筑厂房,我们同行同往,半小时大概,搜到了一把uzi冲锋,一把m416步枪,200多发子弹,还有四倍瞄准镜,几套防具,几瓶饮料,一包饼干。

废弃工厂的穷,让我们始料未及。本想着搜够物资,就开始隐藏龟缩,少沾点血腥,等待安全区的确定。

但,一共两把枪,百余发子弹,就决定了我们四人只能硬着头皮行进,去下一处建筑区——一片飞机跳伞路线应该还无法涉及的地方。

听着或远或近已经传来的枪声,我手里的步枪,被自己狠狠的攥了几下。四倍镜在枪管之上反射着午后的阳光,发出阵阵寒芒。透过镜幕,视野下的一草一木,似乎都被赋予了攻击特性,让我时不时掰下保险,屏气凝神。

老大拿着微冲全副武装,跑在最前面,在田野山坡的自然掩体间走走停停。我在一行的最后环顾左右两翼,二号三号穿着之前搜到的防弹衣头盔走在中间。这是物尽其用的最佳方式。

终于就要到了,眼看着电子地图上gps定位显示的位置出现,再看六所建筑物里房屋禁闭!一阵喜悦与轻松油然而生。

老大屏息一阵儿,等待半晌,终于长嘘一口气,回头对我们说:“一切正……”

恰在这时,三号妹子开口:“不对,里面有人!”

随着这柔软的惊雷响起,原本已经站起身的二号,竟又条件反射般趴在了地上,一脚蹬在了我的头上。

顾不得疼痛,我急忙将枪口瞄准到了眼前的建筑物里。试图发现,哪怕丝毫丁点儿不起眼痕迹。

却是毫无发现。

等了半分钟,老二终于开口:“三号,哪有人?为啥我们看不到。”

这句话一号没有反驳,我也默认。

语气沉了沉,她说:“相信我的感觉,五号别墅,有人!”

我的四倍瞄准镜聚焦在毫无反常的五号别墅,紧闭的房门,完整的窗户,还有正常敞开的阳台。

等等!

“五号有人!”这次,我也确定了。

因为,不可思议,透过倍镜,一件最优质的防具连带一把m24狙击步枪,竟放在四号阳台最显眼的地方。

而四号正对的,就是五号阳台。

周围的别墅,阳台上连着透过窗里看到的地面,却空空如也。没有一物。

诡异!

我讲出判断理由,一号有些脸红,却不再迟疑,果断做出战斗部署,来到孤岛的第一场战斗一触即发。

三、死亡面前

二号主动请缨,到前方诱敌,假装入了陷阱,在周围别墅搜索,吸引注意力。三号在原地隐蔽,观察四周状况下达最佳战斗时机指令。一号跟我负责突破,杀戮。

当我们悄悄绕到别墅后院,听着楼上传来的微弱脚步声,自己那握着步枪的手,竟有些微微颤抖。

第三遍检查器械之后,随着一号大脚蹬门,不再犹豫,我们冲了进去!

电光火石间的骤变,竟让那两个陌生的男人懵在了当场。

他们下意识提起枪支,动作迟疑的片刻,一号密密麻麻的9mm子弹已经倾泻而出。

我也跟着象征性的打了两枪,比之咬牙切齿凶相毕露的一号,多少显得有点不痛不痒。

很快,他们的身体头颅就被打碎了,安全威胁在这一刻成功解除。

我长嘘一口浊气,倒不怎么在乎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

正当这时,三号急促的声音响起:“正北方向来人了,两个,马上到你们那栋别墅。”

我与一号对视一眼,没有犹豫,看他已经捡起地上血迹斑斑的ak47,我就知道了该怎么做。

是的,冲锋是属于爷们儿的荣耀,苟且偷生永不如痛快去死!

我们从阳台跳了出去,绕道后方进行拦截阻击。他坚持一马当先,说是刚打出手感,我便高速跟进。

敌方两人的侦查力与反应速度都还不错,竟很快发现了我们,并果断进行步枪压制。

看着对面的配合,我将暴走的一号压在身下,重复跟他说着:“不要送死,控制节奏!”

等到了还剩下十米的危险当口,终于,对方的一人停歇下来,他正在更换弹夹。

机会来了!

于是,压枪二打一,杀意正盛的我们笑到了最后,代价很小,只是我的左臂被一颗5.56mm子弹高速擦过,留下了一点外伤,一道弹痕。并无痛意,尽是快意。

二号向我们奔来,看我坐在地上,一本正经地打着绷带,有些难堪。他问候了几声,内疚的神色,将那疤痕挤成了月牙,在方正的大脸上展露无遗。

之后半晌,三号终究通过推理确定了我们猎杀的四人是为一个小队。这让自己高度绷紧的神经,稍稍安歇。

处理他们四人尸体的时候,有个小插曲。

当我看到他们身上遍布的弹坑以及周围的碎肉,一股难言的情绪油然而生。

倒不是因为这群人的死状。

我不明白自己杀人那一刻为何可以如此镇定,如此凛然。而应声倒在自己脚下这些人又算什么呢?

他们的罪恶,大概已经一死了之了。而作为杀人者的我们,却依然要在这片陷阱与漩涡里苦苦挣扎,直到那渺茫的自由之光降临。

四、选择与弃

这一夜,我们四人选择在同一栋别墅里驱散寒冷黑暗。

这是我们彼此相知,真正相识的一晚。

彼此围坐一起,吃着捡到的饼干,喝着还能下咽的饮品,没有长灯,摸黑夜谈。

一号说出了自己最大的困惑。

他不信,始终不信,自己竟是一个丧心病狂的强奸杀人犯。

因此他抵触自由宣言,却在这里又不得不暂时接受它。因为,他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要证实自己的想法,与卑鄙的“自己”撇清关系,而前提就是要重获自由。

不过敢于面对三号,说出那个不堪的“自己”,就足以表明他的坦诚。

反观他清澈的眼眸,毫无淫邪之意,因此,我选择信任他说过的话。

二号显然也赞同一号的说法,他是竭力否定自己嗜血好杀的一面,因而,他也将重获自由的想法归于寻找真相。

三号依然很冷,她是一个有眼神交流的合格倾听者,却吝惜自己说出哪怕一句话的事迹。

不过我们都知道,她应该同样不会相信自己是个罪犯,正如她那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这个世界都不像是真的,何况我们那些被人轻易编织的罪名。”

所以,她能心安理得的穿着死人身上的高级防弹衣,吃着死人怀里还似乎残有余温的压缩饼干。然后,在不属于她放哨的时间里沉睡如常。

患难与共的情怀似乎凌驾在任何风平浪静时的情谊之上。

这一夜,我抱着原本晾在阳台的那把m24也入了梦,梦见了白衣大褂的三号,梦见了一个脸色苍白却又不怎真切的年轻人。

相较而言,也许是自我麻痹,梦里的世界倒更像是真的。

反观当下的这群人:

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长,每个人的性格,似乎都再正常不过,让人能够亲近接纳。但包括我在内,对生命的漠视程度又表现的那么露骨,甚至不加掩饰。

大概我们以前是真的杀过人吧。

真相与自由,于我而言,孰轻孰重,已经分辨不清了。

……

第二日早五点,我睁开眼睛,原因无他。

巨大的天幕降下一个神一样的声音。

“所有存活的人,限在下午六点前奔赴东北方向林场,过时者将与自由无缘。”

毫无感情的一句话,甚至还有些缥缈低沉。悠悠传来,却足以让人瞬间醒目,睡意全无。

速度的关键不言而喻。

三号的计算推理加上一号对地图的掌握让我们没有输在起跑线上,事实证明,自己与林场的距离,很近。

别墅区有闲置的车辆,二号还恰好是个老司机,这一次我们可谓是占尽了先机。

不到正午,林地已经遥遥在望。

赶路的过程,沿途见到的所有车辆,车胎无一幸免,全部扎破,这是我们之前就定好的策略。

进了林地,我们仔细选择了一处树木茂盛的高点作为隐匿的地方,三号为我们每个人用枝木绿叶做了些伪装处理。

她的手很灵巧,编的枝叶帽跟她逻辑一样缜密。

我与二号搬了很多石头,搭建了简易的掩体,由此以后,便得全看命运的决断了。

可以预见,这里终究是没法避免血腥。那么,就杀吧!

第一波被我们看到的倒霉鬼,大概是不知不觉就着了道,他们大开大合端着枪走进来,然后我带着消音器的狙放倒了两个,老二拿着m4解决了另外两个。

这里,有一个处理的不太干净,惨叫声连绵不绝,透过四倍镜,我看到他翻滚挣扎的过程。于是,即便狙击子弹非常有限,我依然大度的给了这个人一痛快。

另一波人,距离我们很远,但可悲的是,已经进入了我的射程范围之内了。只不过这次,我们没有动。

确切的说,是我没有动。

他们只有三个人,显然有一人还受了重伤。

那是个年轻的男人,估计二十出头,他用手紧紧捂着腹部,瞄准镜下还能看到他手指缝隙中印出的鲜血,只得蜷着身子,脸颊的肌肉微微抽搐,煞白的吓人。

但另外两人显然没有舍弃这个估计已撑不了多久的同伴。一人扶着他,一人背着他的包端着枪,就这么战战兢兢地往林地深处走去,那里大概才是至高点,但一号判断,那里绝对有人。

看着三人在我的瞄准镜里不快不慢的挪移。尽管内心深处,有恶魔的声音时时响起,告诉我,他们都是罪犯,他们罪大恶极,杀了他们,你才能获得救赎。

可煎熬了许久的我是真的真的没有办法扣动扳机。

“良心未泯么?”我自嘲的笑了笑。

不多时,他们行进的方向传来了刺耳的枪声……

我的高倍望远镜没往那里看去,却始终定格在之前相依相扶的三人留下点点血迹的泥土地上。

五、到底是谁

“怜悯,在这里,不可存在,否则你会后悔自己当初做错的选择!”三号像是幽灵一般站在了我的身后,这次,她的脸上布满了愁云。

我忽略她的特指,反问她:“你判断后方高点有多少人?”

“现在不会多了。”转身,三号又回到了她专属的那块区域。

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战斗逐步陷入了白热化的程度,眼前的战友早已是灰头土脸两眼赤红了,但每个人都还在坚持,大概只有这样做才能接近那扑朔迷离的真相。

从正午到下午6时,我们杀了十人有余,其中六人都死在了我的远距离射击之下。

周边也不断传来零零星星的枪声与树叶摩挲的细微声响,却无法判断具体的距离与方向。但我们这个位置,可谓是真正没有什么威胁了。

由此一来,一号二号像是看到了黎明的曙光,时不时对我昨天飞机上对枪法的“谦虚”言辞,深表痛恨!

说到尽兴处,二号索性都坐直了身子,惬意极了。

就在这时,略显刺耳的天幕声音再度响起。

“求生岛,自由之光,即将降临!”

话音未落,一声awm狙击枪突然响起,二号的半截右手臂瞬间碎裂在了空中。

“啊!”

犹如破锣猛合的炸响,带着凄惨的嘶哑响彻天际!

瞬间,我们的掩体外不远处,火光骤显,一条条火舌在树后与盆地处大石头旁,对准了我们的区域。

雨点般的子弹噼里啪啦,落在掩体上、沙石里、林木间。

一号从地上跳起,不顾一切将二号扑倒在地,然后伸出一条手臂,放在了他的嘴里。

我用最灵敏的意识,判断着狙击子弹与声音的来向,几乎瞬间,我就确定了放冷枪人的大体位置,正是之前一号判断或许有人的制高点。

那个远点位置,也就只有awm这种狙击枪可以对我们构成足够的威胁。而听着枪声,毫无疑问,正是这种血腥利器!

三号趴在我旁边,说道:“那人的枪法绝对与你相当,他是故意打残的二号,这是……”

“借刀杀人,坐收渔翁之利!”我接下这句话,额头上浸出了汗珠。

果不其然,连绵不断的枪声,手雷声,在我们周围此起彼伏,几乎没有停歇。但地点已经暴露,我们像是瓮中之鳖,如此下去,群起攻之,团灭必然。

顾不得awm致命压制,我调转位置,屏气凝神,分析着三号对周边枪声位置的数据反馈。

有意识的巧妙规避awm的枪线角度,然后抬头,猛然跪地直身,果断射击!一声惨叫。

接着低头,换位置,拉栓,抬头,射击!

如是五枪,三处方位,恸声乍息,风声可闻。

当最后一个山坳处被我扔出的手雷炸出了一个开了瓢的头盔。由此,我们可以确定,除了制高点,这片区域已再无存活之人。

可我的危机感却是更甚!

因为,自始至终,那把awm狙击枪没再有过声响。

我下意识看看三号。

竟与她的眼神来了个对接。

“二号情况等不到黑夜了,而且他们高打低占尽了优势,总而言之……”

“变被动为主动,与其等着缩减安全区域,不如冲锋,干他娘的,大不了一死!”一号往手臂上扎着绷带,趴在地上,眼瞅着憋屈坏了,歇斯底里地说出这句话。

二号似乎已经昏厥过去,眉角痉挛似的阵阵抽搐,手臂厚厚的绷带里渗出血渍。

即便三号依然不确定那个高点到底有多少人,但却肯定,只要自己这边一站起来,那里肯定会毫不留情的开火射击,但局势的打开,必然要有一个挺身而出的破局者。

她冷静地分析着局势,制定着相关策略,想了许久,最终,她选择把宝压在我的身上。

而她,则是要充当起这次计划里那个必须要率先站起来的人。

“我的身材比你们纤细,动作也更灵巧,存活的几率自然也要更大,这是最合理的方案,必须让我先冲!”

面对着小组唯一女性的说法。

一号几乎跳脚的反对,我也是连连摇头。谁都知道,这几乎就是送死。一个全神关注的狙击手,对于战场的统治力堪称恐怖!

不过无法否认,她的全局计划虽然危险,但却毫无破绽。因为awm,必须要被判断出准确的具体方位,也必须要把它该死的枪头引开。

“让最合适的人站起快速移动,再让另一个人抓住空当冲锋,虚虚实实,给他们一种我方倾巢而出,孤注一掷的错觉,然后成功吸引出所有的火力点,让狙击手去完成终结,这个任务才有最终成功的可能。”这就是她说的凶狠策略。

策略讲完,三号还不惜讲述了她的罪行,似乎是在为我们下定决心加大筹码。

原来,她是因为遭遇背叛,便设计让那个该死的男人公司失火,可由于当天风向骤变,火势远超预期,于是意外制造了死亡数十人的惨案,其中还有几个未成年的孩子。

说完。

她再无迟疑,毅然决然地站了起来,然后犹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趁着我们的惊愕之际。

吝啬施舍哪怕一秒的反应时间。

一步两步,第三步,恰在这时!

沉寂已久的awm终究又响起了它那恐怖的嘶吼。

是的,这次,我确定了他的具体位置,那骇人的火光,足已闪耀的我暂时失明。

一号,也跟着站了起来,然后拿起ak朝着制高点,一阵乱射,大吼着冲了出去。

是的,他的话语,我听清了:“啊!啊!狗日的,老子跟你们拼了!”

一声声咒骂如同惊雷,穿透了遥远的空间距离,这当然是最好的吸引敌方注意力的方式。

我不敢去看三号的状况,也不清楚一号的痛呼到底是不是他的策略。却只见高点周围两棵树突然又吐出两条火舌,像是狰狞恶龙一般朝着一号倾吐出来。

awm一枪一枪,不再停息!打在刚刚一号三号起身的位置,弹洞穿过沙土,钻入掩体死角。

二号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驱着他残存的左臂,向我的位置挪移过来,地上拖拉着的血迹,有些触目惊心。

前方,传来密密麻麻的枪声,我颤抖着双臂,紧咬着嘴唇,狠骂自己怯懦的同时,默默地端起了m24。我知道,这一枪将是我有生之年最决绝的一枪,即便被awm爆头也不能让它缄默。因为,一号的咒骂声已经停了,但那对面可恶的枪声,依然还在宣泄。

我握紧了手中的东西,然后咬牙,闭气,进而站起,瞄准,朝着awm所在,一枪射出……

这一枪,我用尽了气力,在射击前还下意识地抬高了枪口,这大概是之前留下的肌肉记忆。但我依然不能相信,它能射到。

百米之外,awm也同时响起,迟钝的大腿肌肉似乎帮我做好了死亡准备。

闭上眼睛,我听到了子弹钻破肌肤的声音,带着骨头碎裂的闷响。

“似乎还是辜负了你们,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

等等,为何疼痛没有降临,为何我还存有意识?

不对!不是我。

瞬间,我睁开了眼睛,看看地下,然后,一阵眩晕。

原来是二号。

未及反应,我迅速跑向前方大树掩体,向着对面弹痕累累的树干同一地方,连开三枪。

洞穿,人亡。

树正前方,那条火舌终于打完了他那梭子宣泄仇恨的子弹。

我扔下狙击枪,捡起不远处三号脱手很远的m4步枪,冲向了那颗可恶的树。

紧接着,密集的带着仇恨的火光,将眼前的人撕成了碎片。

距离制高点越来越近!

awm的优势越来越少。

没有停歇,也不敢停歇!我绕上了制高点,那把awm所在地。

然后,我惊呆了!

六、三号的话

眼前的这人,脸色煞白,血迹斑斑,眼睛被打碎的瞄准镜玻璃扎坏了一只,右手也显然受了重伤,整个人蜷在地上瑟瑟发抖。

令我最震惊的,他竟是之前在倍镜里看到的那个病怏怏、中了枪,当时就觉得命不久矣的年轻男人。

这次,他躺在地上没有求饶,只是像个无助的折翼鹰雏,就在那里瑟缩地趴着。

回过头来,朝着awm枪口最先指的方向,我下定决心,看了过去。

穿越了空间,就在此刻,我与三号的视线,终于再一次交汇。

只不过,这次,她的眼睛不能说话了。

明眸无神带着泪,凝成了这冷寂黄昏的一弯死水清潭。

清潭边,杜鹃花绽放的分外娇艳。

她很美,像是一幅画。

沉浸的片刻,无声的巨响便在我心底震起波澜。

激荡出之前她说过的话。

“怜悯,在这里,不可存在,否则你会后悔自己当初做错的选择!”

是啊,我真的后悔了。

如果不是自己的怜悯,她大概也不会经受这样的痛楚,这样无助,甚至无法瞑目。

这是我的错啊!

这该死的怜悯!

再无迟疑,转过头,我打光了步枪弹夹剩余的子弹,朝着那个混蛋!不管他还伪不伪装。

巨大的天幕,之前企盼良久的恶毒声音,终于再次响起……

我看着一号已经被打成筛子的尸体,看着三号无法瞑目的眼睛。

自由与真相,似乎都不再重要。

抬头仰望这片天,我用仅存的理智,判断着那最该死的声音来源。

但,我没有办法!也做不到。

这里,就像是一个完整生态系统的巨大斗兽场,而身处其中的我们,就是一头头被人随意决断性命的困兽。

端着awm,我看着漫山遍野的尸体,仇恨几乎快要让我疯狂!

就在这时,脑海里却又突兀地响起三号之前的一句话。

“这个世界都不像是真的,何况我们那些被人轻易编织的罪名。”

七、残酷真相

“你自由了!回来吧,回来吧。”

天幕的这句尾音拉得很长,我只觉得,听着听着,竟有一股可怕的困意袭来,根本无法阻挡。

当我醒来的时候,看着眼前已经死去却又真实活着的“队员”。

我记起了一切。

……

真实的我,是现代化特种部队一名最出色的狙击手。是连队的标杆。

获得的军功与战绩,是寻常狙击手根本无法想象的高度。同样,我所参加的任务,也可谓是重要无比,凶险至极。

即便,我能做到弹无虚发,像是无懈可击,但我知道,自己的内心依然存在不少漏洞,这在现代化战斗中,可以被无限的放大。

于是,在部队的安排,更在我的要求下,参加了这次催眠虚拟任务。

催眠师也就是三号,自接到任务起,用网络流行的游戏《绝地求生》为造梦模板,为我量身设计了这个角色。

此任务,旨在用士兵的本能,与催眠师的暗示,通过处理其客观存在的缺点失误,对受训者进行一个技能与心境的突破。

至于一号二号,却是连队非常优秀的侦察兵与排爆兵。这次梦境分别对他们性格里潜在的鲁莽以及怯懦进行了治疗。

而死在我枪下的那些人,也不过是真人模型与梦里幻象凝聚的产物罢了。说成移动的道具,也未尝不可。

值得一提的是,awm持有者,让我不敢相信。他竟是催眠师三号的助手,不过举手投足,眉眼动作,却更像是个高演技派演员。

当他一个劲的道歉,并且露出自己最真实那面的一刻。

我终究是无法再仇恨下去。

恨什么呢?

是自己当初的选择?还是三号故弄玄虚的狠心“欺骗”?

“呵,原来我梦里所追求的自由竟然是这个样子。”

再看,三号那双依然灵动的像是会说话的眼睛,我似乎觉察到了由衷的歉意,悲哀,似乎还有一点难言的情绪。

不过还好,最起码她活着。

那么,就让这个残酷的真相,连带着一个名叫《绝地求生》的噩梦,就此封存下去吧。

也许不久。

我就退役了……

苟且,一个沉重的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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