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打算出门和朋友见个面,一起床发现窗外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室内光线昏暗,昨晚睡得太晚,头很痛。
来杭州半年多,不喜欢潮湿的我也已经习惯了杭州动不动就下雨的天气,就好像一个没有吃到糖的孩子一样哭的那么伤心,惹得我心里渐渐柔软起来。
从前很不喜欢杭州,觉得这种湿润会让习惯干燥的我很不舒服,直到有一天,阿修说他毕业之后会先在杭州发展一段时间,那个时候,我开始动摇了。
彼时,我在上海实习,他在杭州,我想,如果我能够习惯上海的天气,那么杭州,应该也没有什么太多的不一样。
然后某一天,我约上了一个同在上海的朋友,一起去了杭州,我只是想见他,却说是来杭州旅游。
我说我找不到住处,他说你不嫌弃可以住我家,其实杭州的青旅大多非常有特色,但都不如他的住处吸引我。
那是四月的杭州,清明时节,下了动车还只是阴天,在西湖逛了一圈,就开始窸窸窣窣的下起小雨,入夜,雨就更大了。
我和朋友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地铁,在地铁的出站口,我看到了他,左手拎着伞,右手插在兜里,背靠在墙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这样的阿修让我一下子鼻子发酸——一年前,他也是以这样的姿势,靠在田径场的网栏上等我,只是那时候,天太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也是那时候,我们之间终于有一些平和的样子了。
看着他湿了一半的裤管,我想,外面的雨下的真的很大。
他领着我们到了他的住处,家里准备了满满的零食和水果,四月的杭州下了雨就分外的冷,我的鞋子已经湿透,他拿出小太阳,说可以用这个烤干,我穿着他大大的拖鞋,送他出门。
浴室里挂着他洗好的衣服,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我看了看洗衣液的牌子,暗暗的记在了心里,然后又笑了笑自己。
在他弃用的手机的相册里,我看到了我们曾经的聊天记录。不记得是哪一个寒假,从他口中确认了他喜欢的女孩的名字,终于感觉到疲惫,于是对他说,我不再喜欢你了,就像是一个红灯,让自己在这段不停追逐的感情里停止下来,也像是一个句号,在我这里为这无休止的单恋写上结局,或者是希望这句话是咒语,好像说了就能实现某一种魔法,让我真的可以不再喜欢他,我不知道。
只记得他问起,到底是什么让一个喜欢你的人绝望到停止对你的喜欢。
我说,大概是因为到达我身边的路途太过艰险,要战胜的东西太多太多,而我所爱的又是一个别人无法企及的优秀的人吧。
情人眼里出西施,大概说的是这样一回事,你所喜欢的,一定是最好的。所谓感情的无法强求,我一直不妥协,却一直无可奈何。
他说,这句话我截屏了。
没想到这段对话在他相册里躺了这么久,再看到这段记录,想起我们之后发生的种种,“我不再喜欢你”显然没有成为一句咒语,画出的句号也不如想象那么完美。
相册里最后一张照片,是那个女孩子低头吃东西的样子,安安静静,美好的不像话。这场战争,我从未上场,却输得彻底,虽然很早的时候就知道了,但是这时候回味起来,嘴里还是苦涩。
那时候真是嫉妒的要死啊,哪怕是后来他对我悉心照料,都没能抹去这个女孩在我心中留下的阴影,她的存在就像是在嘲笑我,不配站在阿修身边,我知道是自己自卑心作祟,却控制不了自己,于是在走出第九十九步的时候停住了,那是阿修距我一步之遥,向我伸出手的时候,我疲惫地看着他,在和自己的斗争中,败下阵来,眼看着我们,越来越远。
后来无数个夜晚,都抱着遗憾入眠,然后无数次问自己,现在勇敢,还来不来得及。
多年以后,我不甘心的问起阿修,那几年,你有没有真心的,喜欢过我。他先是笑骂了一句,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还记着这事。我心里暗自讪讪,没有你的回答,我的遗憾要在哪里落脚,我的追逐要从哪里开始呢。然后收到他发来的一条消息,当然喜欢过。
彼时,我在成都,他在杭州,我才终于确定,我在杭州的那两天一夜,曾真真实实的存在过他的目光里的。
那是清早,他从同事家回来,我朋友和他聊着天,我插不上话,就在一边静静的坐着,低着头,想着以前的事情,感觉到他在看我,一抬头,就刚好看见他来不及收回的视线,那里面包含着一些我看不懂的情愫,一度,我以为那只是我的幻觉,太想被他放在心里的幻觉。
四月的杭州,清风霁雨,我只穿了一件七分袖的单衣,风从衣角灌进来,冷的有些打颤。他把外套脱给我,像一年前的那个晚上一样,只是那时是秋,现在是春,那时我明目张胆的喜欢着他,现在却要学会收敛这份喜欢,于是我裹紧了自己,说我还好。
后来辗转上海,成都,再到杭州,对他的喜欢,从强烈到归零,再到强烈,直至最后消失殆尽,像是火花,总有熄灭的一天,将整颗心,燃烧完全。
我还记得和他一起自习,他在我身边趴着睡觉,美其名曰图书馆就是用来睡觉的地方,拍了他的睡相还不乐意的非要抢过去删掉。
开学他来火车站接我,请他吃麻辣香锅,明明不能吃辣,却说能吃一点点,然后第二天嗓子发炎去医院开了一百多的药,还说什么吃我这顿饭亏大发了。
玩真心话大冒险,他和我要牵手至本轮游戏结束,我假装不经意,却发现他也自动忽略了规则,直到被别人发现,我们才悻悻收回了手,他的手很大,很干燥,很温暖。
半夜在学校的马路上哭着给他打电话,他睡的朦朦胧胧的问我是不是害怕,听到他说别怕两个字的时候,我哭的更厉害了,那时,我正决定离开。
后来,他送我回家,到火车站,他说我的破洞裤像是乞丐,他好奇我手上戴的绳子是怎么编的,他说我耳机播放的音量太大,他说我的帽子有点酷。我检票进站,他冲我挥了挥手,我在心里说,再见了,阿修。
再见了,我年少的自卑和怯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