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有自习有值班，连带查寝，出校门时已近九点一刻。穿过地下通道，走过明亮的一段路后，有一截没有路灯，空旷的风从四面夹杂而来，带着深秋的凉意直往脖颈里钻，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加紧车速，从黑暗中逃离。
下午正开会时，电话嗡嗡乱振，仅是扫了一眼屏幕，就足以让我心惊。瑶幼儿园的班主任黄老师。常言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但凡老师来电，非福即祸，毕竟班里孩子众多，老师工作又那么繁忙，所以……
快速按下了接听键。果不其然。黄老师说，下午在室外活动时，一个小男生在玩耍中撞到了瑶，老师恰好看到，走过去一问，小姑娘放声大哭，并且，经查看，肩膀处有小块淤青。电话中，黄老师的话语透着满满的歉疚。
我说没事，回来看看抹抹药，小孩子嘛磕磕碰碰多正常。黄老师说你家妞太懂事了，平时上课听讲可认真，老师交代的事情都能很认真地完成，这样的乖巧你们是怎样教育的啊？
从幼儿园到舞蹈班，没细数这是第几位老师给出的评价了，如果说起初我因为“懂事”而为自己的教育结果感到欣慰的话，现如今，我却越来越迷茫。
上小班那年的一个冬天，晚上洗脚时，我帮她撸裤脚，她呀呀直叫着疼，借着灯光，我仔细查看才发现左脚脚腂处有明显浮肿，问何故，瑶这才讲说玩滑滑梯时，有小朋友踩着她的脚了。我问当时疼吗？疼。你哭没？没有。老师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当问起为什么不告诉老师时，小姑娘吞吐了半天说我怕老师会吵那个小朋友。我无法想像一个3岁多孩子的冷静与理智，因担心好朋友挨训而独自忍受着疼痛，如果不是我发现，我真不知道她会不会对我也只字不提。温水洗过，涂了红花油，将她安放进被窝时她还不忘扔出来一句：“你可别跟俺老师讲啊。”
次日一早，忐忑着我还是拨通了老师的电话，告诉老师瑶瑶脚腂肿了，如有室外活动课，请多留意照看下。然后小心地提及原由，老师果不知情。陈老师说你放心，我问清楚了回话给你。
原来，班里一个调皮的孩子滑下滑梯时速度太快，一个冲劲下来猛起身正好踩中了滑在他前面还未坐起的瑶，因小姑娘当时没哭，所以老师也不知道。陈老师一个又一个地跟我说着“对不起”，都是同行，自然知道带一班孩子的不易，也就更能体谅与宽容。最后，陈老师说瑶瑶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呢。
那是我第一次在听到“懂事”一词后对它进行认真的审视，这才意识到小姑娘不仅仅是学校里的乖乖女，又何尝不是家里的贴心小棉袄呢？
2岁。一天临睡前，我伸手拉她小解，鸽子看到我因身体不适露出的痛苦样便主动说把她。一边的小姑娘立马坐直身子，两手按着我的肩膀说：“妈妈别动，你肚子疼，爸爸把我就好。”同时还伸出小手帮我掖掖被角：“盖好了，别冻着。”那姿势那语气，极尽温柔，如今想起，依旧温暖不已。
3岁。娘因腰部骨折卧床，瑶一如既往地饭后把娘的碗筷一一端回厨房。有次端完后说姥姥想洗手，正洗碗的我甩甩满是清洁精泡泡的双手指引她自己把盆拿来，接过水她小心地端了出去。随后又来，一边说‘老师说洗手得打泡泡’，一边拿起香皂又出去了。最后，香皂、盆都回归原位。
4岁。一次午饭时，她问:“刺吐出来没？”我先是一愣，随后明白她问的是上周吃饭时不小心被卡的鱼刺，我惊叹于时隔数日唯她还记在心上；傍晚散步，她突然说:“长大我给你买辆那样的车，下雨时你就不会淋湿衣服了。”沿着她的目光望去，哑然失笑，不过是一辆张了遮阳伞的电动车，而一把伞瞬间亮了一片天，湿了我的眼……
沿着时光的河岸缓缓行走，记忆中布满了她欢快的笑娇嗔的语，只是那懂事的模样让我每每想起便不由得疼惜不已。
也曾不止一次地对她说，如果若遇到小朋友抢玩具、打人等情况该如何处理，并且要勇敢大胆地表达想法、展现自己，而大多时她都抿嘴一笑，宛若一株清丽的百合在万花丛中悄然绽放，幽幽散香。
家有小女初长，懂事可人欢畅，小记点滴感想，留驻岁月时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