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御苑定情
残月当空，繁星陪衬，深秋的夜空分外的深邃。小赵的车在一片别墅区停下，孙雅丽下车后，并没有急切的进家，而是在门外的甬道上停住了脚步。门外的壁灯映照出她的轮廓，仰头望向这深邃的夜空，深深的吸了一口空气，才算有了到家的感觉。屋内的凌兰听见外面汽车的声音，并不确定是谁会在这个时候造访，便开门出来。她早该睡下，只是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会在今天回来，却不知道会在营区住下还是会回到家里，煎熬了一个下午她也只能翘首期待着。在她开门的时候，孙雅丽也正好走上了别墅门外的第一级台阶。屋内的灯光明亮，向外看反而模糊不清，内心的焦急，仅凭那模糊而又熟悉的轮廓就抱了过去，实际上她并没有分清是不是孙雅丽。嘴里却说：“我的乖孩子，你可回来了。”孙雅丽一只手提着行李箱，只好放下箱子接受妈妈的拥抱。凌兰放开女儿，急忙帮女儿提起那只黑色的小皮箱子，一只手牵着女儿的衣袖进了家门。此刻的孙汉群也迎了过来，两人一左一右的引着孙雅丽来到了客厅的大沙发上掺着孙雅丽坐下。茶几上早就准备好了她喜欢吃的水果，上好的香蕉、苹果还有枇杷这种北方并不常有的稀罕物。
孙雅丽端坐下来，凌兰看着消瘦面黄的女儿，很是惊讶。父亲虽然同样欣喜，怎奈凌兰不给他搭话的机会。反倒是孙雅丽对着父亲先送了话儿过去说：“爸，你的头发又白了不少。”孙汉群只说：“人老了哪有不白发的呀！”看着这么大的一个女儿出落的落落大方，满心的欢喜。仲秋的华北并不惬意，孙雅丽让父亲回屋休息。凌兰的头发也是花白了，孙雅丽却还说妈妈依然年轻。
孙雅丽又说：“妈，您给我弄点好吃的吧，我的一个战友出了特殊情况，我给他输血了。”凌兰惊呆的看着女儿，此刻她才明白了孙雅丽的面色为何如此的清瘦发黄的同时还少了血色。
凌兰道：“傻丫头，部队那么多大小伙子，怎么也轮不到你给人家输血呀。”
孙雅丽道：“当时情况紧急，就是我和以前经常和您提起的那个首长身边的郭建两个人可以给病人输血。”
凌兰又问道：“他也献血了吧？都是好孩子呀！”
孙雅丽接着说：“他没有献血，就我一个人的血，郭建此前高烧严重，还用了抗生素不适合给人家输血，我们就剥夺了他的权利。”
凌兰挪了挪身子，拉过孙雅丽的手，那双手还是很凉，凌兰不免心疼不已，但也为女儿的大爱和成熟感到安慰，她轻轻的摸了摸孙雅丽的脸蛋儿又说：“这小子倒是好命，怎么高烧的不是你呀，我宁可你发烧也不愿意让你献血，再说部队里那么多小伙子，没有郭建还有别人，你可真是个个傻丫头。”
孙雅丽安静的享受着母亲的抚摸，片刻之后坐正了身子说：“您别说，也幸亏他没有献血，赵思琳，就是那个我给他输血的小伙子，可能得的是白血病，刚刚十九岁就这样儿了，也很可惜，郭建要是再给他输血也并不是不行。医院化验出来的血色素和血小板很低。但就是郭建没有给他输血，这两三天都是他在照顾我们。要不然，我可能还真的坚持不住了。您可不知道，他的心可细了。晚上我们几个人在王副政委家吃饺子，他还特意给我包了小个儿的饺子呢！”
凌兰些许惊讶的说道：“是吗，他还会包饺子呢？”却从孙雅丽那副得意的表情中看出了情窦初开的端倪。
孙雅丽接着说：“瞧您说的，我都会包饺子做饭了，他是首长内勤，医疗保健、文书、机要、日常做饭都是能行的。只是平时很少和人接触，显得有些寡言少语，但若是论谈吐可真不是俗物，干活儿做事儿都不显毛燥，就是有时候心眼儿太多，倒是让我有些琢磨不透。”
凌兰道：“哦，那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把他俘虏了，照顾你一辈子呀？就你那油瓶儿倒了都不扶的懒惰样儿，可算是逮到了一个能照顾你的人了是吧！”
孙雅丽被凌兰说中了心思，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说：“诶呀，妈…”
凌兰搂过孙雅丽，一边卸去她头发上的几个卡子，一边说道：“还害羞呢，看你那一副得意的样儿，早就把自己给出卖了，我看你的血呀是不用好吃的来弥补了，有这个郭建就够了。”
孙雅丽顺势倒在凌兰儿怀里又说：“还有件事，妈妈，他今天还在王副政委面前给我争取了一个通令嘉奖呢，我可是从来都没想过的。就是三言两语他居然办到了，您可不知道，我是干部，这种记录在档案中的功劳，虽然不比立个什么二等功、三等功的。但在部队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一个下午她就把我的嘉奖令和事迹全都办妥了，就连大队长都不一定能办得到，若不是为了我，这个功劳可能就是郭建的了。他是保送代培的学员，临时被首长给扣住了领受的任务。父亲重病都没有回家，将近三个月，他就一直在抗洪前线盯着，还地方老百姓治病呢，要不是为了我，王副政委肯定要把这份荣誉给他了，我在副政委家的沙发上睡的迷迷糊糊的听到副政委说了，给了我就没他的什么事儿了。”
凌兰道：“什么都能让的人，倒是个恬淡舒阔的孩子，改天带到家里来让我看看吧！”
孙雅丽道：“可不是吗，他和王副政委说，因为我马上转业，能有个事迹记录在档案里，到地方上可能会有比较好的安置。”
凌兰道：“这倒是真的，转回来的档案中要是能有个立功受奖的记录和事迹，肯定能有好的说法儿，卫生局和安置办我们都去过了，也是有这一说儿的，护士再怎么高也不能干一辈子呀，我和你爸爸前两天还商量着，找找人看看能不能给您安排到医务处呢，根儿要是扎好了，以后就好说了。好在你近水楼台又有郭建的帮忙。不过选人还是要慎而又慎的，终身大事不是儿戏，我还是要看看他才行，我就你这么一个宝贝疙瘩。我可不能让人轻易的把你糊弄走了。”
孙雅丽道：“好的妈妈，那我明天打电话请他们到家里来，赵思林还说要吃我亲手包的饺子呢，但您可别像审犯人似的审人家呀！”
凌兰把手中的卡子放在茶几上说：“真是女大不中留，这就开始护着外人了。赶紧去洗个热水澡吧。我去给你炖猪蹄子，一会儿或者明天早晨起来吃了补一补。”
孙雅丽又道：“什么？还真有猪蹄子呀！还真被这新兵蛋子说准了。”
凌兰奇怪的反问孙雅丽说：“又是哪一个新兵蛋子说准了？”
孙雅丽笑眯眯的说：“此前在火车上，郭建说让您给我炖个猪蹄子，再弄一只乌鸡补一补呢！我还说，又不是坐月子什么乌鸡、猪蹄子呀！”
凌兰看着满面得意的孙雅丽，有些责备的说：“这丫头，说话也不害臊，还是个姑娘就说什么‘坐月子’的话。我在生你的时候，你爸连猪蹄子都没有，更别说什么乌鸡了，那时候吃什么都要凭票儿，快去吧，时候也不早了，好好的洗个澡，早一点睡觉。”
孙雅丽洗了澡，一夜悄然过去。一早起来，妈妈已经把猪蹄子给她准备好了，在凌兰的催促下，总算是吃了不少。放下碗筷儿，换了一身衣服。孙雅丽拉着凌兰出门，非要妈妈陪她去买包饺子用的食材。
将要出门的时候，母女俩刚要走到干道上去打车，孙鹏开着一辆切诺基远远的就看到了她们。赵亮开车，在她们面前停下。
“妈、小妹快上车，想去哪儿我带你们过去，想买什么我花钱。”孙鹏在副驾驶向着凌兰和孙雅丽一边说，一边招手。
凌兰却对孙鹏说：“你还是回家吧，我们打车去就行了，别总是惹你爹生气，不用你给我们买东西，啥时候你的钱变干净了，再给我们买吧，茹惠和思正怎么没过来？今天可是周末。”
孙鹏道：“她们去姥姥家了，我告诉她雅丽回来了，晚上过来。”
孙雅丽赶忙说：“哥，你叫嫂子明天过来吧，我今天要招待一下刚刚回来的战友，明天咱们再聊，也不用你送我们了，还是回家陪着老爸吧，我和妈去菜市场，用不了多大一会儿的功夫。”
孙鹏探着头说：“你这丫头，竟是战友，哥还给你买东西了，很多好东西，你肯定喜欢。”
孙雅丽却说：“你可真够啰嗦的，我命令你回家陪老爹，要不然就回去陪嫂子，把东西给我放屋里就行了。”
孙鹏眼见这母女俩不买他的账，也就只能回家了，却也不能空着手进家，想着该给老爹买点儿东西。于是去找了家专营烟酒的店铺，买了一箱子衡水老白干还有一条中华烟。
看着一溜烟儿远去的孙鹏，开车的赵亮还不停的按着喇叭，凌兰叹了口气说道：“嗳！你这个哥哥恐怕早晚也逃不过是监狱里的货。”
孙雅丽见妈妈的表情凝重，反诘道：“妈，您可别瞎说，好歹是我哥呢，哪儿有妈盼着儿子不好的呀！”
凌兰又说：“你是不知道，这些年因为你个哥哥，我和你爸闹了多大的别扭，要不是你呀，我都没脸活着。从小他就打架闹事，不知道给我惹了多少祸，整天给东家西家的哪些被他欺负了的孩子赔钱道歉。你是不知道，我遭了人家多少指责和白眼儿呀！总算是盼着他长大了，好歹也上了个大学，不成想还是这样的无法无天，整天就是和他那一堆儿的狐朋狗友混在一起，你嫂子茹惠也的确够不容易的了，所以我才会说‘选人择婿可不是儿戏’要是碰到你哥哥这样的男人，那可真是女人的不幸呀！”
孙雅丽接茬道：“我哥只是顽皮，不会惹什么大事儿的，她听我的，你们管不了就把他交给我来调理一番。”
凌兰上下打量了一下孙雅丽，他今天穿的很淑女，头发也盘的高了一些，投出了一个母亲疼爱的目光，接着对孙雅丽道：“你还想调理他，我们一辈子也没有把他调理出个人样儿来。我手软舍不得打他，你爸爸可是没少揍他，可打了也是白搭，人家一声不吭，打死也不认错。为这事儿，我差点儿和你爸爸离婚。你还是离他远点儿吧，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再把你带坏了，我可真是没法儿活了。有个混世魔王就够了，你还是少搭理他的好。你是不知道，他把你爸他们单位的买卖都给抢走了，你爸现在在单位都抬不起头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爸爸在捣鬼呢。好在退下来了，要不然也得不了好，所以你爸爸都快和他断绝父子关系了。要不是你回来了，我们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你哥几回，你嫂子前一段时间，带着孩子和我们说要和他离婚呢，哭的跟个泪人似的，原因说起来丢死人了。我倒是拦住了，可你那个缺德的爹竟然鼓励她早点和你哥离婚，他还要给她找个更好的人家儿把儿媳妇给嫁了呢，你说这父子俩是不是一对儿混蛋。要是你嫂子真的和你哥离婚了，你爹没准儿还得给儿媳妇随份礼，办嫁妆呢！”孙雅丽被母亲凌兰的话逗的笑出了声儿。随之调侃道：“我爸还是很开明的吗，自己的儿子管不好，就给儿媳妇再找个更好的，这才是好人呢，才是我爸爸呢！不过您和我爸也别太着急上火了，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归根结底都是自己的事儿，真要是有一天犯点儿小错进去待些日子，说不定还是好事儿呢，总比惹下滔天大祸要好呀。反正我也转业了，也不怕有个进过局子的哥哥了。”
凌兰却说：“一家子都疯了，还说我咒他呢，我那是担心。他可是你哥，怎么你也就能盼着进局子吃牢饭呢。”
出租车将她们放在一家最大的菜市场，扬长而去。母女俩谈笑间进了菜市场，找了一家肉铺，加工了一些猪肉的饺子陷。又找了另外一家卖羊肉的铺子，绞了一些羊肉的饺子陷。还买了一些芹菜、韭菜、大葱搭配了一些日常的家常菜。凌兰还真的就要给女儿买一只乌鸡。孙雅丽央求着死活不肯吃那黑不溜秋的鸡肉，凌兰只得作罢。一路无话，母女俩回了家。
进门看到孙汉群，一个人在沙发上坐着发呆，烟灰缸中已经有几个烟头儿了，满屋子乌烟瘴气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凌兰瞅着他气愤的说：“你这是抽疯了吧，一会儿的功夫就抽了这么多的烟，不要命了。”凌兰这边儿数落着孙汉群，一边收拾着茶几上的烟灰缸，水杯子里的水也已经凉透了。孙雅丽这边儿赶紧打开朝阳的门窗，让新鲜的空气进来。
孙汉群的气却一点儿不比凌兰少，大声的说道：“早死了才好呢！你说咱们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仁不义的东西，有家他不回，说他两句他居然说我是傻子，一辈子就守着一个…”孙汉群顿住了。而凌兰也能知道那被咽回去的话，肯定是她无法接受的。孙雅丽这几年除了上学就是工作，和哥哥的交流少之甚少，只知道他爱打架，见面就劝他不要动手打人。至于其它的勾当，她一概不知道。每次提到哥哥的时候，妈妈凌兰总说他没正形儿，最好别回来。却不成想变成了这般半人半鬼的德行。孙雅丽的心一揪一揪的不快，只能尽可能的安慰着自己的父亲母亲。
这边的政治部档案室，郭建刚将孙雅丽所有的材料放进了档案袋中，仔细核查了履历似乎没什么纰漏，只是入党申请书中有些字写的歪歪扭扭，本想照着抄一份放进去，但恐怕不妥当，必定入党申请书何其神圣，不容他人染指。负责整理这些退役和转业干部档案的李干事再一次核审了档案，看着郭建拿着那份入党申请看的入神，便不解的问道：“有什么问题吗？”郭建急忙交给他说：“除了字迹不雅之外，似乎没什么问题，你说她的人和字的差别怎么这么大呢？”李干事呵呵地笑着说：“看上人家的人，却不喜欢人家的字，你这是表里不一，要深刻反省和自我批评的。”郭建诧异的看了看李干事说：“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你这是不负责任呀！”李干事接茬儿说：“得了吧，还我不负责任，我这是对你负责也是对人家姑娘负责，都知道你对她照顾尤佳，就连这档案和嘉奖令都要亲自过手，能没点儿事儿吗？”李干事一本正经起来。郭建也并不争论什么，那边儿电话响了，李干事刚接了电话，稍钝片刻就转手交给郭建。电话那头儿的孙雅丽道：“晚上早一点儿到家里来吃饭，还有那两个小鬼头也别忘了叫上，和他们的值班的头头打声招呼，至于司务长和赵大队长，你自己看着办吧！”郭建遵从火车上的约定说了声“好，我们一起过去。”便挂了电话。李干事瞅瞅郭建又说：“佳人有约了吧，我该负什么责任呢？”这边郭建给钟伟和赵思林打了电话，又担心赵思林的身体是否能经得起折腾，军中无戏言，既然有约定自当赴约才行。拿起电话迟疑了一下本想给司务长打个电话，转念一想，当时的约定好像司务长并不在场，何况昨晚已经一起吃过饭了，一起去也不合适。就放下了电话，回思片刻又拿起了电话要了赵思林所在的通讯营。此时的赵思林就在值班室，还没有离开。赵思林接起电话，郭建在电话中问道：“你感觉怎么样，身体能行吗？要是没问题就写个假条，让你们营长批一下，钟伟那边你也给他打个电话，写个假条换上便装咱们早去早回，二十分钟后就出发吧！”赵思林知道郭建的所指，也只是答复了一下，放下电话就接通了钟伟。
李干事见状叮嘱郭建说：“现在人心浮动，你带两个战士出营区要格外小心在意，别在最后闹出什么乱子。”
郭建满脸认真的回道：“明白，我们滴酒不沾，只是在火车上有个约定，要吃一顿散伙饭，孙雅丽家也不远，出门坐公交车也就十几站。”
李干事道：“那你去吧，要是副政委问起你来，我怎么说？”
郭建却说：“照直说就行，只是首长的午饭和晚饭，我就管不到了。”
李干事道：“这倒不是问题，机关食堂一贯有人安排剩下这几位首长的餐食。”这边儿不说，到了吃饭的时候，王副政委还真的就问起了郭建怎么不见了的事儿，李干事便直言相告，并无隐瞒，还把郭建担心首长的餐饮一并说了出来。副政委也没有追究什么，必定他对郭建是放心的，加上郭建在交代给李干事的言辞中打了埋伏，首长也是喜欢被人惦记关心的，王副政委自然不能再诘责什么了，总算有惊无险。
郭建领着换上了便装的赵思林和钟伟，到门岗处出示了假条，卫兵顺利放行。三人上了公交车，到了御苑别墅区，他知道孙雅丽的家，去年暑假的时候便来过她家，只是凌兰恰巧去参加了一个绘画艺术的交流会没有见到他罢了。当时他和她孙雅丽在她家中草草的做了顿午饭，就一同回到了营区，孙雅丽当时还给郭建弹了半截儿的“沃尔塔瓦河”便说忘了谱子，改成了中国古典的“梁祝。”尽管只有一半儿，郭建也被孙雅丽的手指深深的吸引了，那速度让人眼花缭乱，更无法想象她是如何记得住那么多音符的，旋律之快，也是梁祝所不能比拟的。郭建虽然懂得一些简谱，但是五线谱上的蝌蚪文看起来眼晕，孙雅丽还说不用懂这些五线谱，这东西最开始学的时候，如果是五线谱，自然熟悉的很快，如果最开始就没有学过，五线谱就像是天书。反正她认得也会弹，叫郭建不要在这上边用心。奇技淫巧而已，登不了大雅之堂。这话让郭建很是感动。
门铃响起，此刻还不到中午，孙雅丽迎着仨人进来，他们也一一问候了凌兰和孙汉群。赵思林还是那样的刁钻。看到孙雅丽便说：“孙姐，我们中午吃片汤儿，你先练练手儿，晚上再吃饺子会好一些的。”孙雅丽微笑着白了他一眼道：“你先坐下，吃个苹果就算是午饭了，片汤儿也不会给你吃的。”
“阿姨，这是您画的吗？”郭建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幅工笔“仕女图”发问，又觉得有些失礼。没等凌兰开口，忙补充道：“惟妙惟肖，真是好功夫呀！”凌兰的确很满意她的这幅工笔画儿，却不曾想郭建竟然有如此的眼光，那些水墨丹青没有吸引到他，反倒是这工笔画，让他定睛细品。
凌兰给他递过一杯茶水道：“是我画的，十几年前画的，现在看还是有些毛病的，也只能这样儿了，挂在家里充当摆设吧！”郭建接过凌兰递给他的茶水，那茶具也是精瓷描金的彩绘。细心的郭建不像赵思林和钟伟，他一眼判定，那线条与墙上的画都是出自眼前这位阿姨的手笔，盖碗中并无半点茶渍，这显然是收藏已久的心仪之作。郭建赶忙放下杯子从茶几下拿出了玻璃被，将茶水缓缓的倒入玻璃杯子。将瓷盖碗轻轻的放下说：“阿姨，我们当不起您这般照顾，用玻璃杯就行了，当兵的粗鲁，您这茶具我们还是不用了。”
凌兰只是听孙雅丽说郭建玲珑剔透，此刻初见果然不凡，竟能如此体察入微。连忙说：“都是雅丽的战友，当得起的，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几个瓷盖碗平时我们也不用，老套了也不实用，都是放在架子上摆着，今儿说你们要来，我才拿下来的，只是没想到你竟然能看出这上面的画片是我的作品。”
郭建微笑着看了看凌兰又低下头，一边收拾一边道：“我看这些小人儿的面貌，连睫毛都很清晰，身形的线条和您的那副仕女图如出一辙，就想到了这可能是您年轻时的作品，我还是帮您收起来吧。”说话间郭建便小心翼翼的将这茶几上的几个盖碗，用托盘端进了厨房，倒掉茶水，清洗干净又帮凌兰摆到了电视旁边的陈列架上。自己动手，给钟伟和赵思林用玻璃杯沏了茶。举手投足间尽显细腻，那倒茶的手法，对水位的掌握可见一斑。麻利而不慌乱，迅即而不失身型。凌兰喜出望外，这可是一个真正少见的好孩子，内心细腻，八面玲珑。不由得和他那个罗刹一般的儿子做起了比较。拉着郭建的胳膊让他坐下说：“听说你一直在首长身边儿，很辛苦吧！”凌兰关切的问着郭建。
郭建却道：“不辛苦，首长的身上有很多我们要学习的地方，怎么敢说辛苦呢！”这回答婉转萦回，既说明了辛苦是真的，甘愿却也是真的。
凌兰又问：“听说雅丽这回给人输了血，是你照顾了她。”一旁的赵思林起身给凌兰鞠躬道：“阿姨都是我不好，让雅丽姐给我输了那么多的血。”
凌兰又看了看略下消瘦且明显比郭建矮小了不少的赵思林忙说：“没事儿，既然是战友，一点血也不算什么，你没事儿就好。”
郭建回着凌兰道：“不能说照顾，任务比较艰苦，我发烧了还是雅丽头天给我输的头孢，不然献血的该是我才对，当时时间紧，雅丽便一个人担当了，我们都很感谢她，佩服她，她是您的骄傲，也是我们的骄傲，您更是一个好妈妈，如不是纪律严，我们要按时回营区，人生地不熟的怕耽搁太久，该买些礼物给您的，真的不好意思了，反而还要麻烦您这么多。”
凌兰看着面前的这三个小伙子，特别是能说会道的郭建，脑子中却浮现着孙鹏的样子，是的，她是一个失败的妈妈，被郭建说成是一个好母亲她心中羞愧。非但没有被郭建的话感动，反而沉思起来了。郭建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儿，赶忙补充道：“阿姨您别太累了，休息一下吧，午饭和饺子都交给我和雅丽吧。”说话间，给凌兰倒了一杯白开水。他知道，老年人下午空腹是不应该喝茶水的。即便是中午时分的一杯空腹的茶水可能会让老年人一夜难眠。凌兰心里暖和的喜出望外，刚才的内疚感此刻全消，回过神儿来问郭建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下午不喝茶呢？”
郭建说：“空腹喝茶不好，伤胃还会造成失眠，您不喝正好儿，要是想喝茶我再给您沏，对您的习惯就好。”少许的功夫又说：“我去帮雅丽做饭了，您安心歇着就行。”厨房里孙雅丽揪着父亲在擀面条。郭建自然也有办法劝退孙汉群去客厅中陪着凌兰和两个小鬼头。
午饭后，钟伟和赵思林收拾了餐厅，洗刷了碗筷。便在客厅的茶几上陪孙汉群下起了象棋。凌兰因为经常站着的缘故，到了这把年纪自然不能和年轻人搅合太长的时间，回到卧室躺了一会儿。孙雅丽和郭建在别墅区转悠了一阵子，亭台楼阁，峥嵘峻雅。他们在一处水潭前坐下，让思绪茫无目的地飞扬，让彼此的爱恋在静静中生长。若不是郭建的理智，他们或许会一直这样遐想缠绵直到月上均天。他们约定终生、约定了鸿雁传书、约定了永不相负，约定后天郭建带着赵思林出发的时候，孙雅丽不必相送。
回去后几个人一同动手包饺子，自然是轻松惬意。晚饭后，夕阳余晖荡漾，三个人马不停蹄赶在规定的时间以前回到营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