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虎、虎虎……”我一连声地叫着,可虎虎就是不理我,低着脑袋自顾自往前走,我气不过,跑到前面挡住它的去路,它这才缓缓抬头望了望我,继而整个身躯都扑了上来……回家跟母亲说起此事,母亲说虎虎也许老了,反应有点慢吧。可不,虎虎来我家差不多七八年了,在狗中算是大龄了。原先的主人嫌它肚大太能吃而遗弃了它,弟弟看其可怜就带回了我家。
虎虎的皮毛是经典的黑白配,身体部分以白为主点缀着几块黑斑,脸部以黑色为主,而鼻粱与嘴部却又是白色的,整体搭配很有狗范;虎虎四肢短小,又胖得虎头虎脸十分可爱,因而就叫它虎虎。它也像前半生在外流浪而今终于找到家了一样,与我们家每个人的初次见面就像老熟人,不吼不叫,只管围着你温存地假装撕咬,就连我们带朋友回去也是这样,它认定都是自家人。可对外人就不客气了,只要走到大门口,他就龇牙咧嘴狂叫着吓退人家,踏不进大门半步,只有家人出来接才能进去。
家里原先也养过几条狗,活不过一年,不是翻肠死了就是吃了有毒的死耗子死了,每次都很伤心。因此,母亲专门训练了虎虎好长时间,有意把死老鼠丢在它面前,它一吃就敲它,以此告诫它不能吃。虎虎性格温顺听话,果然从此后不吃死物,而且也不吃别人家的饭食(几个叔叔家的饭食除外),包子饺子一类带馅食物如果不掰成两瓣的话,即使放到虎虎嘴里它也会吐出来。母亲训狗有方,因此虎虎一直健康地快乐地成长着,成了我们家不可缺少的一份子。
虎虎是那种笨笨的土狗,它只会做些最简单的跑跳动作,它就是听话,家里人谁叫都去。小侄女说虎虎跑两圈虎虎就跑两圈,虎虎卧下虎虎就乖乖地卧下,吐着长长的舌头讨好地看着小侄女。父亲说虎虎跟我上地,父亲扛着锄头,虎虎就屁颠屁颠地跟在后头,父亲在地里干活,虎虎就趁机去山上撒个欢,有时在地头睡一觉,最后与父亲相跟回家。母亲说虎虎咱去撵野猪去,虎虎就一狗当先地冲到地里狂叫起来,不知吓走多少野猪,保住了多少玉茭。我说虎虎咱上山,虎虎就撒开它的小短腿如风般先跑到老地方等我,月黑风高时遇家里没酱油醋之类也叫上虎虎一块去买,壮壮胆;照全家福时虎虎也高兴地站在边上,只是面对镜头,有点小羞涩……每天家里人都要叫几十遍虎虎的名字,有时我们故意一起叫,虎虎就东跑跑西跑跑,忙得焦头烂额,谁也不愿得罪。可以说虎虎是小侄女童年时的玩伴,是父母上地时的伙伴,也是我害怕时的陪伴。最让人感动的是每次我们离家的时候,虎虎总是送出好几里路,直到我们三番五次地赶它,它才一步一回头地往回返。
虎虎在农村来说可算是一条幸福的狗狗,我们吃什么也给它吃什么,无论是大米面条都有它的份,吃得虎虎嘴叼有时还挑食,如果米饭没菜人家就不吃,而且几乎不吃剩饭。每当这时母亲就说:你吃不集了(土话,意思是吃太多了),饿你两顿你就甚也吃了。虎虎确实也能吃,每顿一大碗,相当于一个成年人的饭量,每顿做饭就把它算进去了。有时候饭不够,母亲宁愿少吃些,也要让虎虎吃饱;家人宁愿少吃些菜,也不能让虎虎吃白饭。我们每次回家都有专给它带的肉食——猪皮之类(平常吃肉专门攒的),一吃上猪皮此后三两天它就不屑吃普通饭食了,看来狗也惯不得呀。
但在狗类中,我觉得虎虎有些落寞。村上的狗们也经常串门,互相撕咬,虎虎作为一个雄性,个头实在太小,常常吃亏,在一次打架中还被咬断了一条腿,大半年才好,后来走路还落下了一个瘸的毛病。从此后,虎虎便很少出去招惹别的狗,偶尔见面只远远叫几声,算是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它更多的时候是跟着我们山上山下河里沟里地疯玩,足迹可谓遍布了整个小村庄。
后来,父母搬到城里随弟弟住楼房,虎虎只好送给一个爱狗的外村亲戚养着,亲戚对它也很好。可村里人说,虎虎隔三差五就回我们家看看,狗恋旧主啊!文章开头部分就是我回家与虎虎偶遇的情形,我向家走,它从家的方向走来,走了个碰面,也许是又一次失望吧,它低头自顾自走着……
那次父母回老家住了两月,虎虎也回老家住了两月……
那是最后的陪伴,后来就再也没见过虎虎。
知道虎虎在回家的公路上出了车祸,那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不胜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