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最近看了一部纪录片，《生门》。片子取材于武汉大学中南医院妇产科，讲述一个生命如何实现跟妈妈的第一次分离，和第一次见面。

这让我不禁又想起了妞妞出生的场景。妞妞出生前，我是计划在她出生后记录一下她出生时的点点滴滴的，但是妞妞现在一岁多了，我才刚刚因为这部纪录片开始动笔。还好不算太晚，记忆还不模糊。

1

记得从我怀孕中后期开始，我的妈妈就开始跟我断断续续的讲我出生时的事情，经常一讲就讲到后半夜。妈妈讲的都是我从来没有听过的事情，我听着很新鲜，也很心酸。

那时候，奶奶家和我们住在同一条街上，斜对面，很近，在院子里喊一嗓子就能听到的距离。快到预产期的时候，奶奶跟爸爸说，晚上有动静的时候，你去告诉我一声，我怕听不到。但奶奶还是每天夜里都会起来好几次，跑到这边院子外面，看看家里有没有亮着灯，听听有没有什么动静，生怕要生了赶不过来。

妈妈说，是半夜开始有动静的。睡着觉，突然感觉到疼，预感到应该是要生了。那时候在农村，我们的村子又是比较落后的村子，产妇几乎没有送到医院去生产的，找村里有经验的接生婆，在自己家里就生了。

妈妈说，当时接生婆来到家里，看了看，说，去烧热水，找块干净的塑料布。我问，找塑料布干嘛？我妈笑了笑，说垫在炕上啊，得多亏那个时候不懂啊，随便找一块塑料布就准备生了，你说这万一感染了，怎么办呢？搁现在，哪敢生啊。我又问，那接下来呢，我妈说，接下来就生了啊。我说，就这么简单？我妈说，对啊，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哪像现在啊，网上一查就都知道了。再说到那个时候，自己就完全傻了，人家让干啥就干啥。只记得刚听到你哭声儿，学校就打了下课铃，孩子们该回家吃早饭了。（我家和学校仅一墙之隔）

2

婆婆也跟我讲过妞爸出生的事情，但是讲的不多。印象比较深的是，婆婆说，妞爸出生那年，村里的那个接生婆已经不在了，所以快到生产的时候，心里就一直害怕啊，怕到时候找不到接生婆。

3

我是早上开始有动静的。

2016年10月27日，星期四。我已经休假在家，前一天刚刚到我妈家里。早上刚起床，七八点钟，见红。

我兴奋地告诉妞爸，让他准备请假，同时洋洋得意地跟当时差不多预产期的几个朋友汇报最新情况；然后跑去楼下的理发店，把头发剪短，再和我妈一起去小店补齐待产清单上的东西。下午便和我妈一起回到我家，再次清点要带去医院的箱子，查漏补缺。

妞爸下班回家了。吃过晚饭，我妈给一个在深圳的亲戚打电话，说我的情况。亲戚现有一个外孙，一个外孙女，而且经常听讲座看育儿书，经验丰富而且科学，我们都拿她当教科书来请教。亲戚说，要不去医院吧，一般见红之后24个小时就会生了，看这情况可能正好赶到半夜了，早点去，省的半夜里匆匆忙忙手忙脚乱的。我们一听，对，去医院。

期间我妈一直问我，疼了吗，疼了吗？可是，真的没有疼。直到晚上八九点，隐隐感觉到一点疼。在打车去医院的路上，司机还说，呦，可以啊，之前也接过几个孕妇，疼的哼哼唧唧的，看的我也着急，一着急，就慌，你们家这个厉害。我妈说，嗯，我姑娘一直都这样，不哼唧，能忍。妞爸也搭话，是，冰冰到大事上是很坚强的。听的我心里一阵美，心里想，就是，这点疼算什么，哼哼唧唧的像什么样，忍忍不就过去了。

但当时的我不知道，所谓的疼其实还早着呢。

就这样晚上九十点钟到了医院，结果一检查，说宫口没开，医院不受；但是羊水少，是羊水少，胎头大，建议挂专家号，判断能不能顺产。只听得我和妞爸一脸懵。宫口没开就没开了，判断能不能顺产是怎么回事？胎儿头大是之前体检一直知道的事，但是反复问过没有说不能顺产啊！羊水少又是什么鬼，几天前检查还一切正常啊！！

不管了，先遵医嘱吧。于是，妞爸留在医院排队挂号（是的，从半夜开始排队，现场挂号就是这么恐怖），我和我妈在医院附近找酒店住下。我冲凉，上床，小疼了几次，便睡着了。醒了一看，我妈睁着眼，看着我。她一夜没睡。

28日早上去看专家医生，说羊水少问题不大，现在开始狂喝水；见红到现在一天多了，还没动静，这种情况不多，但也不是没有，留意观察。我问，还能顺产吗？医生反问我，你想吗？我说当然想。医生说，那就试试啊，我们从来不会跟你们保证说一定能顺产，而是说可以试产。你的条件还不错，可以试产。但是最终能不能顺产下来，那谁也说不准。

到了下午，在酒店，我开始觉得冷。一看也到吃饭点了，于是妞爸去买饭。这个时候，我开始恶心，狂吐，等妞爸带饭回来的时候，我已经一点胃口都没有了。我妈担心我后面要生的时候没劲，劝我能吃点就吃点。我吃了几口，马上又跑去吐。吐到最后，肚子空了，开始吐黄水，苦苦的。

同时，真正的疼，终于来了。

有多疼，我无法描述，总之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疼，也决不想再经历。走两步歇三步的走到医院，结果护士不急不慢的，说坐旁边等会，前边还有好几个人呢。妞爸急了，说都疼成这样了，怎么等！护士说，你看看你看看，旁边的那些都疼成什么样了，宫口都还没开呢，你再看你们家这个，还早着呢，再等等吧，等到疼得受不了的时候再进去，不然进去了也还是让你出来。在妞爸的坚持下，护士给了号，做了内检，结果宫口开了一指，妞爸和我妈直嘟囔，“我就说，冰冰不疼到劲上是不会出声的！”于是办入院手续，但是没有床位，走廊都没有，所以坐在金属的冰冷的凳子上待产。期间姐夫来送衣服和粥，但我已经完全没有办法喝，唯有在用意志力坚持，坚持到开三指，打无痛针。

晚上十一点多，终于开三指，于是进待产房，打无痛针，然后，真的，一点都不夸张，简直就像进了天堂！一点都不疼了！家属是不能进待产房的，所以我赶紧打电话，告诉他们，放心吧，一点都不疼了，生也还早呢，护士还说让我先睡一觉呢。在这期间，待产房外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而在待产房里，有两个战士和我一起。其中一个是二胎，另一个是早产，三十多周。他们哼哼唧唧的喊疼，问我怎么不疼，我说我打了无痛针。他们一听，兴奋了，还有这个，为什么不给我打？护士！护士！我也要打无痛针！护士来了一看，对着那个二胎的产妇说，叫什么，二胎还打什么针，不等排到打针就生了，一胎都忍过来了，二胎还忍不了吗！旁边早产的又问，那我呢那我呢。护士看了看，说你不行，你是早产，胎儿还~~~（记不清了），不能打无痛，没事，忍一忍。当时我心里一阵庆幸，无痛针万岁！

后来，旁边两床陆续都去生了，然后带着宝宝回来了，躺在床上拍照，给家人打电话，惬意的像神仙一样，看的我好生羡慕。我不断的问护士，我什么时候去生？护士说，你还早呢，第一胎没那么快，打了无痛针会更慢一些。

然后到了29号早上八点多，医生过来了，又做了一遍检查，说准备进产房。我窃喜，赶紧给外面发信息：可以进产房了！然后进行进产房前的例行检查：量体温。结果一看，发烧。

画风突变，记忆模糊。印象中医生说，可能有炎症，再加上胎头有点大，看要不要试试顺产，但是很有可能用到产钳，需要提前跟家属说明，并且签字同意；如果不顺利，可能会转剖腹产，但是现在胎儿基本到位了，剖腹产也不是特别适合，所以建议还是先试试顺产，但家属也要做好转剖腹产的准备。

我一脸懵。恍惚中觉得要给家人打电话。拿出手机，第一次拨出我妈的号码，还没接通，感觉不对，赶紧挂断，重新拨给了妞爸，说医生可能会出去找你签字，然后大概复述了医生的话。后来听说，医生出去找妞爸签字，妞爸着急了，问为什么到这个时候了出这种问题。

我躺在待产床上，怎么想怎么觉得不甘心，经历了这么多，疼了这么久，坚持顺产，就这样功亏一篑？用产钳对宝宝肯定也是有影响的，怎么办？不行，我一定要顺产，不用产钳！

我大声喊，医生，我要顺产！我要自己生！不要用产钳！医生跑过来，说，好，就等你这句话，只要你想生，我们就帮你！我说，成功的概率有多大？医生说，只要你有决心，机会总是有的！我说好，我要自己生，但是我想要你全程陪着我，帮我。医生说，我安排一个护士，从现在开始专门陪着你，不管其他事情；我随叫随到。

于是，一个暖心的护士姐姐，开始全程陪我，教我用力，给我鼓劲，喂我喝红牛。但是仍然进展缓慢，甚至胎位有点转变。九点多，医生过来，说去蹲马桶，拉大便！这个时候，我给妞爸发了一条信息，也是妞出生前我与产房外家人的最后一次联系，说，我要去拉大便了，不要打扰我！

如此在洗手间和待产房之间来来回回无数次，终于，在十点二十分左右，医生由之前的“加油！成功的概率又大了！加油！看情况不用剖腹了！”变成了“很好！准备进产房！”

很好！准备进产房！

十点二十几分到十一点十几分，在产房，用力，生产。后来，好像是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睁开眼一看，旁边的人全都穿着粉红色衣服，我一想，哦，是护士。那么，这是在医院。再一听，这个在说“用力，再用力，已经看到头了”，那个在说“吸气，不要用力，现在不要用力”。我一想，哦，这是在生孩子呢。我转念一想，可是我怎么会在这呢？我怎么会生孩子呢？我还没怀孕呢。哦，我知道了，这是在做梦呢。再一想，不对，我怎么记得我挺着大肚子在公司上班呢，还记得有同事说帮我拿电脑呢，对呀，后来我妈和妞爸不是还陪我来医院呢吗！这不是在做梦！我真的是在生孩子！不行，我得用力啊！怎么就睡过去了呢！

刚一用力，听到护士说，不要用力，不要用力，吸气，放松~~~我一听，马上说，我不要剖腹产！护士说，都快出来了，还剖什么剖！我说不用产钳吧？护士说，不用，头都出来了。

我舒一口气，看了看门口的表，十一点二十几分。

11：29，听到了她的哭声。

11：30，护士抱过来给我看，“看看，是男孩还是女孩？”我答，“女孩”。“嗯，什么感觉？”我答，“真可爱~~”

接下来，缝针。我说，疼。医生说，我帮你把无痛调大一点点，能忍就忍忍。然后听到其中一个医生说，你缝的真漂亮，这长好了应该都看不到疤痕。我又转头看了看门口的表，已经过了十二点了，心里在想，该给外面打个电话了。但是根本动弹不得。正想着，一个护士跑进来，”王**，你还没通知家属啊？你家人在外面都等急了，我把小孩抱出去给他们看看哈~！“

后来听说，当时外面急疯了，妞爸几乎傻掉了，我妈快瘫了（其实那个时候她不知道从发烧开始的事情，只是觉得正常生产不应该这么久。妞爸怕她担心所以没有跟她说）。我弟在亲戚的提醒下，买了一大束鲜花，我妈抱着鲜花去找产房门口的护士，说“我是王**的家属”，护士一看，说你等一下。不一会，有个医生走来，坐在门口旁的办公桌上；我妈看了看，又抱着鲜花走过去，把鲜花往桌上一蹲（我妈的原话），说“我是王**的家属”，话音刚落，医生说，哦，王**啊，已经生了。没隔一会儿，护士就把小妞儿抱出去了，见到了她的家人。听说，抱出去后，妞爸抱了抱，给我妈，我妈说，我不抱！

两个小时后，我出产房，看到妞爸，我妈，我弟，弟妹，我亲戚，妞妞姑姑，妞妞爷爷。后来我问我妈，怎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看着就我们人多。我妈说，“可不是呢，能来的都来了，在那等着的还真是就我们人多。后来**（我弟）又抱着那么一大束花从电梯出来，举那么高怕挤了，嘴里还喊着，让一让！让一让！大伙都看，可是够热闹。你说妞这小东西，非得等人都到齐了她才出来！”

结语

我想，若干年后，妞妞要当妈妈的时候，我可能也会跟她讲，她出生的故事。她也有可能会问，那接下来呢？我就会答，接下来就生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