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里加急的折子由南疆递到京中,这大将军便再也耽搁不得,领了随从,押了库中拨付赈济物资,并京中采买的药材上路。
那一日狂风大作,只刮得天地昏黄,嬷嬷说娘娘禁不得风,好歹劝了她不要出门,说替她往城楼上送一送将军便罢。山长水远的,这甫出门便惦记着,日后该何如呢。尤其将军说娘娘因前事伤了根本,千叮咛万嘱咐老奴悉心照顾娘娘,娘娘念着将军,就该听他的。
过了长江,越往南走风物越是不同。满眼盈绿,水秀山清,马蹄踏过之处,一路青草清香,易兆风见此,难免思及宫中那人,何时可与她并辔同行,看不尽风烟塞北杏花江南。
大将军到了南疆,果然瘴疫已肆虐一段时日,城内外军民染疫者不下千人。此地即将进入漫长湿热雨季,若疫情扩散,到时更难收拾。他照宫中旧方,命随从召集当地医者煎煮药物与患者服食。又忆起现代世界,防止传染病蔓延,首先需隔离患者,便将本为他预备的府第空出来,将病重者迁入居住,由兵丁把守,闲人不得进出。另有轻疾者迁至城外驿馆,亦是不得随意进出。此是一桩,另一桩事乃清除染病源流,将军便领手下查访城内外积水沟渠,撒石灰粉以灭蚊蝇。
此次出京不比征战,将军只带了贴身侍从,南疆小城,本地官员本就人少,又都是七八上十品的小吏,哪堪重用,少不得他事必躬亲,一日只睡得两三个时辰。
这些事还未做完,雨季到了。府第与县衙早住满病患,易兆风在城中找了间无主旧宅暂且安身。屋子久无人住,破烂不堪,屋顶早已朽坏,好容易雨停铺些毡草上去,暴雨一来,室内又是淅淅沥沥。将军常常就是在这样的夜里,静听雨声,就一盏油灯给京里写折子。自然不提此地如何艰苦,自然要问皇帝太后安好。
皇帝一日日大了,凡事也有了自己主意。早晚这些事都是他的,令熊也放手由他决定。总归他还是尊重母后意见,批折子时,有疑难处要问一问她,她也不过略指点一二,向来她教出来的孩子,做事都还让人放心,所以连朱批现如今也是皇帝的事,太后倒轻省了些。朝中大员们自然也乐见皇帝长成,不受妇人左右,一时君臣甚是相投,底下人已有悄悄说当今是一代明君了。
明君这个结论当然不是现在可以下的,但皇帝亦有皇帝的执扭。譬如这大将军的折子,再不肯如先前那般殷殷几句将军保重自身,他不过我高家膝下子民,怎劳动为君的时时惦念嘱托。
皇帝十三,照前朝规矩,是可往身边放人了,宫中女官也屡次向太后提起,太后都说皇帝还小,再放一放。但皇帝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究竟有无想法,总要寻个机会问问。
一日皇帝下了学,来她这里请安,她便牵了皇帝在自己身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