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个民族缺乏死亡教育。这里指的死亡是平常的普通人的死亡。毕淑敏在书里谈到,“我们常常崇尚壮烈的死,贞洁的死,惨淡的死,苦难的死,蔑视平平常常的死。一个伟人说,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然而,大多数人的死,就像一块鹅卵石,既不太重,也不至于飘起了。如何去面对这种平平常常的死,却被我们忽略甚至避讳。
毕淑敏为了探索死亡,她置身于离死亡最近的地方——临终关怀医院,去那里观察各类患有绝症即将死亡的病人、老者,与医生、护士交流,甚至尝试将自己假设为一个患有癌症晚期的患者,在与将死之人同吃同住的过程中让自己体验死亡的最后光阴。待在临终关怀医院的这段时间里,有我们经常看到的画面,病人全身插满了导管,靠着输氧管呼吸,进食通过胃管从鼻子里打入胃里,生理平衡要依赖输液管将营养液从手臂的血管导入,排泄又需要用专门的排泄管排出。在这样的状态下,很多病人都想放弃这种生不如死的治疗,靠管子延续生命的长度不如体面而有尊严的离开。然而,家属和医院往往还是帮病人选择了前者。这也许是这本书给人带来的一个重要的思考,我们应该如何去面对死亡。
“生命像一个旧钩子,悬挂着我们的躯体。随着我们身心的逐渐膨胀,钩子总有承受不住我们生命质量的一天。”死亡是我们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不能避免的一项体验。不论是看着别人的离去,还是最终我们自己与这个世界告别,都需要我们学会接受,坦然面对。想起奇葩说节目曾经辩论的一个议题:当亲人得了绝症,想要放弃生命时,我们该不该鼓励他活下去。这场辩论没有胜负,但它却让我对人最后要走向的那个终点有了更深的理解:死亡就像一扇开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我们在大门的这一侧,想了太多如何延迟跨越那扇大门时间的方法,却从未考虑采用什么样的方式在跨越大门前,完成这一生精彩的谢幕。
有一个词叫做生命质量,试想,如果一个人的后半生要在插满各式导管躺在床上痛苦地度过余生,这个人的生命质量会有多高呢?绝症患者或即将老死之人,很多时候害怕的不是面临死亡本身,而是害怕痛苦地治疗过程。很多治疗手段和过程,虽然能够延缓死亡来临的脚步,但在这过程中,病患会由于治疗的一些副作用导致或失去知觉,或下肢瘫痪,而不得不长期桎梏在病床上。与其通过这种方式来延长生命的长度,不如在生命质量尚可的时候,走出去,回到那个魂牵梦绕的故乡,品尝那些未曾吃过的美味,邀请曾经的挚友畅谈。
那些即将逝去的人,未必想听的是身边的人多么想挽留她,而可能是她去之后我们会如何怀念她;未必想听的是她这一辈子还有多少事情没做,要坚持下去完成,而可能想听你聊得是她这辈子已经完成了什么;未必想看到因死之将至亲朋好友的痛哭,而可能是想看到大家微笑着的祭奠。不要告诉他,没有你,我们不行,而是告诉他,你离开之后,我们依然会好好过;让死者安心,是对他最好的尊重。
面对死亡,是我们所有汉文化当中欠缺的一课。从儒家文化开始,我们就开始回避死亡,我们到现在都始终没有逃过文化基因对我们的束缚,在长久时期内都把死亡当做我们生活中的禁忌。在宗教中,很多是从死亡开始解释,告诉世人因死而生。我们练习告别,学会看待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