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在脚下

前段时间回了一趟眉山,乡下的老房子已无人居住,回去也没有意义,于是我选择去大姨家看看她那一家子。大姨和大姨父在自家住的房子旁建了两排厂房喂宠物狗卖,有金毛、阿拉斯加等等品种,外人看来能赚好多钱,其实他们做了这几年连成本都还没收回来,他们每天就那么起早贪黑的伺候那些“狗祖宗”,自己没时间休息弄得心力交瘁,连走亲戚也无法过夜更不说出去旅游散心,有一年冬天刚出生的小狗崽因为保暖措施没做好被冻死了大姨还伤心了好久,每每想到这些我就想劝他们放弃,但是每次听到他们兴高采烈地告诉我哪只狗又生小狗崽了,这次生了多少只,分别是什么颜色,大姨和大姨父说给母狗吃的钙片不够要去买了,哪些狗长大了需要分笼了,狗狗的空调不够用了要再买几个不然狗会被热到……我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我想,我们这代人都太浮躁,每天都在做着一夜暴富的梦,但肯拼搏的又寥寥无几,只有他们这些普通的农村人在艰难的讨着生活,我相信在他们积累经验后一定可以把这生意做得红火,因为这平静又踏实的生活就像大树的年轮一样,一圈一圈的生长着,平静中蕴含着一种难以被打倒的力量。

在大姨家吃过中饭,我启程去看住在三姨家的外婆,自从去年5月初外公去世后,外婆的精神每况愈下,我想我跟她老人家见面的次数也会愈发少了。来到三姨家,表弟一家三口去了城里玩,我把在邻居家聊天的外婆接回来,睡午觉的三姨也起来陪着我们聊天,外婆的耳朵已经在很多年前就聋了,所以跟她聊天都是她说我们听,她问我们答,而且经常是点头摇头加手指比划,话题无非就是周围的人谁又去世了,谁又结婚了,谁又生小孩了……因为年纪大了,她的意识已经不那么清晰,经常问我为啥还没有结婚(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们都骗她说自己有对象了),是不是年龄没到,马上跨入奔四行列的我只能尴尬的笑笑。随口问了一句三姨父去哪了,三姨说他出去给人按摩挣钱去了,我的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滋味,并不是说男人就不能做按摩,更不是歧视按摩这个职业,只是我一想到当初坐他们家门口公共汽车从来都不用给钱的三姨父现在为了生活要去给人按摩,内心不免有些唏嘘,而且他三个人月前还因为车祸撞断了两根肋骨住了一周的院。但是,人生就是这样,三穷三富不到老,从来落井下石易,雪中送炭难,想要东山再起,还是要靠自己的双手。这一路走来,我觉得,他确实不容易,可他确实也难以被打倒。

大概下午4点的时候,妈妈下班骑着电动自行车来接我了,坐在车后座上,我和她聊着天穿过一片片荷塘,我看着母亲头上越来越多的白发,眼眶有些湿润。她这大半辈子也算很苦了,从小家里没钱不让上学,于是小学没上完就回家帮着干活,冬天大家还在热被窝里时她就要起床守着蜂窝煤炉给一家人做早饭,晚上排队打猪草回家晚了第二天早上被外婆不由分说掀开被子一顿打,外公有啥事不顺心了也会打他们几个姊妹出气,前几年我还听她说因为梦见被外公打哭醒了。等到嫁人后以为有好日子过了,可是偏偏遇到重男轻女的爷爷,于是本来就偏爱幺爸的爷爷在她生了我之后更加讨厌我们一家人,大到生老病死,小到财迷油盐,无一不偏向幺爸一家,这也直接导致她为了出气我小时候挨了很多打。为了弥补她没接受教育的遗憾,她从来都非常支持我读书,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砸锅卖铁也要让我把书读出来,本来文化水平有限的她和初中没读完老实巴交的父亲并没有很好的工作机会,只能卖劳力,于是就辛辛苦苦挣钱供我读书,等到我毕业他们才挣扎着在眉山买了房子,之后的日子又开始挣钱供房子。每次我劝她回乡下住老家换一种生活方式就不用这么辛苦时,她都说没关系自己算命都说她这辈子就是奔波劳碌的命,而每次我因为不能忍受她说话处事的方式时,爸爸都劝我原谅她,毕竟她的文化程度限制了她的认知而且自己又是倔强好强的性格,她的出发点总是好的,我就只好用和爸爸相同的方式宠着她。

第二天约了闺蜜吃饭看电影,因为多年在外读书的原因,很多眉山的同学都没有联系了,就算回去也不一定约得到,而这个闺蜜是唯一一个回眉山偶有联系的朋友了。聊天得知她大学毕业后去当了两年村官,然后考公务员回了眉山上班,现在住在爸妈买的房子里,父母和她各出一半的钱买了辆二手车开着,下一步准备存首付买自己的房子,听起来也算得上顺风顺水。我自己也在暗暗的想,自己如果当初选择毕业后回眉山工作,日子会不会也过得这么小滋润,可以照顾到父母,也能分担一些家务,周末可以去亲戚家蹭饭,也不用每次下班回眉山都是晚上6、7点了,经常做梦都是匆匆忙忙的背着包考虑去哪里还有车坐去上班……可是我又转念一想,自己当初留下的初衷是什么呢?不就是为了证明自己读的书是可以成就自己的吗?不是为了让这个呆了7年的城市容得下自己吗?不是为了让父母看到自己长大了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了吗?况且跟那些远离家乡,到北上广拼搏的、住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室的、每天加班到深夜的、每晚打电话跟爸妈哭诉要回家第二天早上又像打了鸡血一样去上班的相比,我这个还真算不了什么。他们是疲惫的,可谁又能说他们不是幸福的呢?所以,生活不容易,闯出一番天地就更难,可是无论如何总是不能轻言放弃。聊着聊着,闺蜜开车把我送到了车站,我望望天边的云,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进去,梦在远方,路在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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