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小冬子休学那年,屯子里发生了一个变化,或者说增添了一件新奇物件,那就是电视机。
前院的老高家和老王家分别买了一台电视机,引起了全屯子人的轰动和热议。据说,那电视里的小人儿也就巴掌大,可是能说能笑的,都跟真的一样。虽然是黑白的,比不得电影,可是只要有电,就每天晚上都能看呀。
老高家是屯子里的富贵户,男主人是退伍军人,娶的唐山媳妇儿,不太跟乡亲们来往。他家买的是九寸的电视,天天大门紧闭,窗帘紧挡,没有几个人好意思去他家看。
老王家却是屯子里有名的破落户,男的女的都不务正,把一年的收入都花光买了一台十二寸的熊猫牌电视机。这下子可热闹了,差不多有半屯子人都去他家看霍元甲,炕上地下坐得满满当当不说,窗台上也站满了人。还有捞不着地方的,就站在外屋的灶台上,通过门上面的小块玻璃看。没过几天,老王家的灶台就被踩塌了。
小冬子也去看过一回霍元甲,“嚯嚯哈嘿”的,打得很热闹。但自从老王家的灶台被踩塌了以后,常爸就严禁家人去人家看电视讨嫌了。
今年夏天,小生子也不念了,但二姑家却买了一台十二寸的电视,这下子小冬子可以心安理得地去看电视了。
香港电视剧最好看了,《十三妹》《武则天》《警花出更》等等。不光剧情好看,片头曲也超好听。只可惜字幕过得飞快,又是连笔字,唱的又是粤语,想把歌词记下来实在太难了。小冬子肩上承担了同学们的重托,每天晚上都凑在电视机前拼命看那几句歌词,将就着唱给大家听。
就算有些地方不准确,小冬子也是头一个弄出囫囵歌词的,因而深受同学们的爱戴。再加上学习好,张老师格外地喜欢,她嫌作业太多,假装生病拒写,张老师也不揭发她。这样,小冬子觉得她的学校新生活简直太完美了。
四年级末的时候,学校要派一名同学去乡里参加数学竞赛,老师们讨论要不要学校内部考一次试,选出第一名。张主任直接说,就让常红去吧!
也没有谁有意见,于是学校给了小冬子一块钱的补助,由张老师经管着,骑自行车带着她,来到了二十里地远的、要穿过整个县里的乡中心小学。这是她头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坐自行车坐得屁股疼腿发麻。但她看到了县里的繁华,还跟老师一起在铺子里吃了二张美味的馅饼。
数学竞赛只要一个同学到县里参加更高一级的比赛,小冬子以一分之差屈居第二名,这也让张主任非常满意。虽然没取上,在众多小学里能得到第二也是不错的嘛!
回了家,小冬子把一包饼干放在炕上给小秋吃,那是张老师用吃馅饼剩下的钱给她买的。常爸也拿了一块放进嘴里,笑说,“哟,这是我家小冬子挣回来的饼干呢。”
小冬子趴在炕上,舒展着酸痛的腰身和大腿,心里很是自豪。她觉得,自己这回重读,真是做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