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再也没有人了。在戈壁滩上,走一个小时也没遇到一个人。如同走了千百万年也没遇到一个人。不但没有人,路过的帐篷或地窝子也没有炊烟,眼前的土路上也没有脚印。四面八方空空荡荡。站在大地上,仿佛千万年后独自重返地球。
蜂蜜也是金色的,因为我们吃进嘴中的每一口蜂蜜,都蕴含亿万公里的金色飞翔。
面对这全部的金色,葵花缓升宝座,端坐一切金色的顶端。
它扭头向左边啄几口,再扭头向右啄几口。
吃完了脑袋附近的,挪一下小爪,继续左右开弓吃啊吃啊。
吃半天也遇不到另一只麻雀。
因为所有的麻雀此时统统都头也不抬地埋头大吃着呢。
吃饱了,该消食了,大雪中的树林才热闹起来。串门的串门,打招呼的打招呼,吵架的吵架。然后大家一起没头没脑地欢歌,再乱蓬蓬地惊起,呼呼啦啦,从一棵树涌往另一棵树。
我行走在沙枣林中,猜测麻雀的乐趣。想象它小而黑的眼睛,圆滚滚的身子,平凡的外套。
我怜惜它短暂的生命。差点儿忘了自己的生命也是短暂的。
它扭头向左边啄几口,再扭头向右啄几口。
吃完了脑袋附近的,挪一下小爪,继续左右开弓吃啊吃啊。
吃半天也遇不到另一只麻雀。
因为所有的麻雀此时统统都头也不抬地埋头大吃着呢。
吃饱了,该消食了,大雪中的树林才热闹起来。串门的串门,打招呼的打招呼,吵架的吵架。然后大家一起没头没脑地欢歌,再乱蓬蓬地惊起,呼呼啦啦,从一棵树涌往另一棵树。
我行走在沙枣林中,猜测麻雀的乐趣。想象它小而黑的眼睛,圆滚滚的身子,平凡的外套。
我怜惜它短暂的生命。差点儿忘了自己的生命也是短暂的。
当我独自穿行在沙枣林中,四面八方果实累累,拥挤着,推攘着,欢呼着,如盛装的人民群众夹道欢迎国家元首的到来。
丑丑喜欢撒娇,可它那副体态,撒起娇简直能置人于死地。
——先猛扑,再用狗脑袋猛撞,然后两只粗壮的前爪紧紧搂着你的腰身左右猛晃。尾巴快要摇到天上去了。
那时,绝对没人会对这条撒娇狗心生怜意。只恨不能一手抓一只它的前爪,三百六十度抡圆了扔出去。可问题是谁能抡得动这么大一条狗啊!
“新鲜的电”,巨量的水被截流,上下游生态生生断裂,亿万鱼类的道路被封堵。鱼群想要回溯,想要产卵,却只能在春天里,在大坝的瀑布下,无望地徘徊……所有这一切,只不过为了“新鲜的电”,为了令眼下的水温更暖和一些,为了让人类干干净净地活着。
农人驾驶着沧海一帆,漂流在四季之中。农人埋首于天空和大地之间,专注于作物一丝一毫的成长。农人的劳动全面敞向世界,又被紧紧桎梏于一花一叶之间。
我最无知。我曾毫不相关地走过许多广阔的田野。一路上静静欣赏,沉醉于这些大地上的人造景观,为人的力量和人的野心而感慨。
如同一切已成定局。我一日三餐,无尽地勒索,维持眼下这副平凡虚弱的肉身的存在。明明吃一碗饭就够了,我非要吃两碗。
我只好拼命地赞美,赞美种子的成长,赞美大地的丰收。我握住一把沙也赞美,接住一滴水也赞美。我有万千热情,只寻求一个出口。只要一个就够了。可荒野紧闭,旁边的乌伦古河日夜不息。我赞美得嘶声哑气,也安抚不了心虚与恐慌。
水潭不大,约一张双人床的面积。但是非常深,并且清幽幽的,一望见底。水潭四周是洁白的沙地。沙地边缘长满芦苇。有一条细微的小路倔强地通往此处,那是牛走出的路。
每当我独自一人去到那里,走过弯曲狭长的小路,扒开最后一片芦苇,像拆开礼物一样,心中激动难抑。这单调荒野中的小小意外,在我心中触发的惊异与喜悦不亚于国家A级景区。
它首先是个秘密,其次才是美景。
我至今仍有耕种的梦想。但仅仅只是梦想,无法付诸现实。于是我又渴望有一个靠近大地的小院子。哪怕只有两分地,只种着几棵辣椒番茄、几行韭菜,只养着一只猫、两只鸡,只有两间小房,一桌一椅一床、一口锅、一只碗。——那将是比一整个王国还要完整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