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不二传 第十四回
林场里有个驼背,人称残废疏,其人可谓奇葩一枚。人驼得象个虾米,脸快贴上了肚脐,肩膀比头高,脑后发髻冲天,背上脊骨平地,胁肋类似藏在骨盆里。就这货,混得倒不错:会扎针拔罐,糊口no problem,有时算命驱鬼,一天赚得顶十个人。更奇葩的,大王打仗征兵,人家假装残疾逃兵役,他倒敢揎拳捋袖跟军爷开玩笑,说要去上前线杀敌立功;可到大王发残疾人福利,他又当仁不让跑到社区插队去领米领柴。有人见他活得又开心又滋润,问道:好你个残废疏,怎么比咱还逍遥?
残废疏说:“我承认跟你们不同,但我也不羡慕嫉妒恨,自卑自叹认残废。老天爷造人本来各色各样,没有什么标准型号,因此在他眼里驼背也不算残次品。他既造了我这号奇葩产品,我就实心实意认可接受。反正不接受也得接受,还不如主动点。咱就这条件,能干啥干啥。做人最要紧是开心啦,这才对得起老天的一番造化功夫。”
庄子听说,叹道:“人之身在常人看有所谓残障,人之性按儒墨圣人标准也有残障。儒墨都要求大家学作圣人,不是学尧舜就是学禹汤。那些圣人耳聪目明,记忆力好、情绪冷静、思维缜密、意志坚强、道德纯洁、信仰坚定,儒墨就比着圣人样子给大家定了人与人性的标准。可常人按这标准一对照,发现自家性分或多或少都有残障:有人记忆差、有人脾气臭、有人缺心眼,有人意志薄弱、有人好贪小利、有人信仰无能,有人占好几样,有人干脆全占上。身体是自然的、独特的、难改的,人之性不也一样么?不也是自然的杰作,各各不同、到死难改吗?可惜家长、老师、社会不管这一套,宣扬意志自由,认定善恶贤愚全在于自我努力。小盆友响应号召,也真心想做个有用的人,一个高尚的人,为此而努力学习、积极修养。尽管如此,我们总会发现自己面对那些道德标准、祟高使命显得力不从心、进退两难。我们会为自已人性的残障而痛苦、烦恼、自责、绝望,乃至于觉得自己充满罪恶、不可救药。
其实大可不必。我们要向残废疏学习。其一全盘接受自己秉性,不必委屈自己定要达到圣人标准,定要干本性实在不愿、不能干的事,只要不犯法,依本性办事。千万不要人前装逼,更不可人后装逼,自欺欺人以为自己能做传说中的圣人,这样做最后害人害己;其二不承认人、人性有所谓唯一标准,不承认自己人性残障,各人各性都是自然,自然的就是最好的。按抽象本质、抽象人性来改变活生生的人性,犹如硬把驼背拗直,残酷而无益。而只有率真自然才能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无我,无功。人即没有抽象的共同的标准、本质,也没有想成啥样就能成的自由意志。我们由自然决定,而自然如同一个真正的艺术家,即不按常规出牌,也不会重复以前的作品。所以我们不妨各有特色。忘掉圣人的标准吧,从今天起做一个快乐的人。
历国有个人长得丑。那天儿子一降生,就立马点烛照了看,生怕长得象他自己。其实何必呢?自然的杰作,都是该接受,该欣赏的。不接受,硬要按都教授照片整容、修治学韩国斯密达的人,自然大师会说他是不祥之人。 人的面貌有所谓美丑,人的心有所谓善恶。当心里善念起时,我们以自己为好人而心安理得,开始以圣人自许、对他人指指点点;当恶念起时,我们又以自己为坏人惊惧不已,开始自卑自恨自厌自苦,犹如历人生怕儿子象自己。其实何必呢,接受自己的心性吧,就象接受自己的相貌,反正全是自然的杰作,又何必在上面比照着儒墨圣人模样,乱雕乱刻、弄巧成拙、画蛇添足。
再说所谓善恶美丑并无标准,原也不过是人定的标签,不须当真。
不二按:晋人王戎钻李,好放高利贷,夜夜拨算盘。但他并不讳言,真性快语,时人服之,列为竹林七贤。 晋人有言曰: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
走自己的路。抛开儒墨教条的捆绑,不须装逼学甚儒墨圣人,从此身心大自在、大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