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800多年前,岳飞面对山河破碎口出狂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今天,文人面对一塌糊涂的审美只能问:我们如何把崖山之前的中国美一点点收拾回来?
殊不知,今天,已经有那么一群守艺人,在你追问的时候正在低头默默收拾。这种守艺守的是在时空中几近湮没的传统手工艺,既有拾起过往的守护者,也有开宗立派的创新人。
与主流的音乐、绘画、戏剧、舞蹈不同,这类艺术的舞台大多并不宽广,市场有好有坏,能够坚守的几乎人人都有一条荆棘路。他们是一群耐得住寂寞大隐于市的现代人,却有着一个高古的灵魂!所以我,积累着素材不敢贸然动笔,写了也不大敢发出来给人看。直到某天看到新华社客户端的一篇文章,觉得实在是太过简省,所以我拿起笔,为我尊敬的守艺人著文,文章有高下,赤心无分别。
相遇偶然
成为东家匠人之后,负责服装类目的夏夏和丸子告诉我要为我写一篇匠人志,那时来联系我的作者除了央秀还有别人,我最先通过的是央秀,她写了一篇《伊人宜莨》,是习惯藏在镜头后面为别人做记录的我的第一次。而那以后,意犹未尽的两个人成了朋友,今年四月,还应邀去了央秀所在的乐清雁荡山。
去之前央秀在微信中说要在我到乐清之前去一趟武夷山,因为她在东家挑了一个匠人,已经被很多人写过,她不想仓促为文,要亲自去一趟。那时我请了年假,正有闲,于是就说,等我一起吧!
说来蹊跷,当时要一起去的有四人,临行,负责驾车的阿海亲属出了状况,一心想要认识洪老师的美女麦子客栈有重要活动,只有我和央秀两人成行,事后想来,一切皆有定数。
初到武夷山,未曾见面,对洪一渌印象分是及格线下的。已经下午,央秀告诉我,那个人可能还没起床,所以是吴妈妈来接我们。我心下想,这个年青人可能是个颠狂的二世祖,年纪不大,教养欠佳!当我看到吴妈妈比我妈妈还大十岁时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看法。所以初见洪一渌莫名抵触,甚至在心里暗暗和他呛声。
洪门再造掌门人——洪一渌
晚饭是和吴妈妈、洪一渌的叔叔、婶婶一起在顺风堂吃的,吴妈妈烧得一手好菜,一家人其乐融融。餐室周边随处可见顺风堂的茶包装,从那些惊艳的包装开始,那个嚣张的洪一渌渐渐展现出他邪魅狂狷的才华,让人不得不钦佩!那些被我信手拿起颇具创意制作精良的包装,不过是他几年前随随便便弄的玩意儿,于他自己,根本不在意!
茶叶包装尚且如此,其人作品又将如何呢?
久居塞北旧日蛮荒之地,没有江南氤氲水汽中的文化脉络浸淫,我不懂茶亦不懂器,但洪门之中,一进门,即可见主人气势不同,一楼厅堂内,长桌彪悍,偌大一个主位,想来不是一般身形的汉子镇得住。及至内里,洪一渌搜罗的老物件、打着顺风堂烙印的墙砖、通向二楼的木质大门上洪门小子菲凡的信手涂鸦,还有晚饭的小厅中菲凡手绘的墨色武夷山水、散落的顺风堂茶叶包装.....我一路观察审视,不经意间,一个立体的顺风堂和洪一渌渐渐丰满。
晚饭后,二楼长谈,才知洪一渌因为潜心创作,故而有了和常人不一样的作息时间,这可能是日复一日于创作过程中慢慢养成,也可能是洪一渌为创作而刻意为之,无论哪一种,都体现了一个守艺人对于创作的执着。
洪一渌健谈,一边泡上好岩茶待客,一边拿出一件比一件让人惊诧的作品炫耀给我和央秀看,直到央秀捧着那件前世今生的老盏潸然泪下,一时间,顺风堂二楼的陈列空间寂静如武夷山中沉沉的深夜,只有不知哪里传来的浅浅啜泣,我只觉得脊背发毛,不是害怕,是我与央秀神交已久,见面如故友,我知这个心中万千气象的女子,碰到了那个拿得住她的器!
人与器亦是有缘,缘深如央秀与前世今生,照见心中块垒,不痛哭一场,不足以消解;缘浅如我与凤凰涅磐,我见之爱之不能忘之,但终究,还隔着宋代至今的800余年.....
但是洪一渌,却是可以跨过那800余年的人!
所以他造器,可睡斋的方丈泪盈于睫,央秀足足哭了半晌!
然,我不懂器!
那一天,我在微信中写道:“这世间,有些不能解释的事就叫做机缘!从此开了一扇窗……或者说,从此有了眼界的高度!只有作品才是装逼的底气!”2016年4月16日,短短几个小时,我已经扭转了对洪一渌最初的印象,有如此才华,即便乖张、怪癖又何妨?!
洪一渌做人嚣张,做事跋扈——开宗立派,舍我其谁!这种自信其实极富感染力!只是有时候,你不见得会有机缘走上顺风堂二楼,咫尺对面喝一壶他亲手泡的岩茶。想来是我幸运,因着央秀的缘故,洪一渌没有在一楼端茶送客。
我相信那些埋在土里的老盏也在等这个机缘!800年后,被洪一渌捧在手中,细细端详:每一处破损、每一块窑疤,在他眼中都不是残缺,灵感迸发的刹那,可能是前世今生,可能是凤凰涅槃,可能是亘古洪荒,可能是宇宙乾坤,也可能只是一花一叶的一个世界!我没有象央秀泪如雨下,因为那时,我想到的是指间流过的年华,浑然不觉中虚度的光阴!无论是做电视新闻,还是我所谓的设计,我都没有一件象样的作品!
6月16日,应洪一渌之约,再访武夷山。
顺风堂茶聚,看洪一渌在他偌大的主位上一路嚣张,横刀立马口出狂言,那神情态度俨然一个悍匪!而此时齐聚顺风堂的各路人马,让顺风堂宛如光明顶、黑风寨,奇人异士扎堆顶尖高手云集!顺风堂一楼其实可以再挂一副匾额——聚义厅!
武夷山6月16日年度解药大会,是洪一渌嚣张的另一种表现形式,那些放下手中重要事前来顺风堂的侠(茶)客,既中了洪一渌豪侠、仗义、有趣、装逼的人格魅力之毒,还中了一种惑人于无形,不知不觉废人武功与抗力的奇毒——岩茶毒。
洪一渌选茶以量少品质佳著称,令懂茶爱茶者引为知己,而洪一渌认定并且邀来顺风堂之人——皆是身负绝技胸怀天下的异人。人生阅历才华创作均可圈可点。大部分人,都是与之倾慕,惺惺相惜。他们看着彼此时的潜台词应该是:我知道你很屌,但是我喜欢!
像洪一渌这种人,庸常如我,一见面就喜欢他实在是太难了!论设计,他十分不在意的茶叶包装,随随便便拿出来一个,就已经是上佳作品;论创作,他是建盏再造的开宗立派者,正因如此,这些宋代的老盏才能在时间的洪流中不被淹埋,以涅槃的姿态重生;论生意,他的茶叶有一大批拥趸,每年6月16日顺风堂的茶会,来者皆不凡。
闲来无事,一渌造句:吃茶,幸福的病!用于茶叶包装,成功惹来盗用。平素休闲,以手绘山海经神兽为乐!每一次晒幸福,他说,只是记录美好!每一次炫耀所成,他说,装逼,我们一直是认真的......
这样一个人在你面前,时时让你相形见绌,如果你把自己和他来比较难免不黯然神伤,这个时候,一见面就喜欢他,怎么可能?总需要时间慢慢沉淀出你心里的那个小来,你才知道江湖本就高手多,幸得出了一个,让你亲自见识见识,你该庆幸才是!
野心上架
其实那时的我,觉得自己不过是跨个界、玩个票,差不多就行了。
洪一渌用作品给我上了一课,我仿佛看见自己灵魂出窍站在对面斜睨我:你那也叫设计?!
那一段自我放逐的人生太冗长,几乎没有什么可以铭记,数年如一日写一样的新闻稿件,坚持所谓的舆论导向,以至于后来,连表达能力都退化了,一开口,自己都觉得无趣。没目的,没方向的漂浮中,光阴已无影无踪。
而面对洪一渌,别说才华不能望其项背,做人亦是敷衍!
如果到顺风堂是机缘,那无疑洪一渌的创作和设计就是那扇窗,尽管它敞开得有点晚,可是那彼岸的世界依然闪着光发出致命的诱惑!
我先是远远地望着那扇窗户,当我终于下定决心义无反顾爬进去的时候,我看见洪一渌站在窗边,对我做了一个欢迎的手势,身形阔大,浓发束于脑后,他目光如炬,仿佛审视:你也来做设计?所以我,有很久没有设计新的作品了,因为我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并且想用作品来回答它!
对于设计,我有了自己的野心!
本文部分图片来源一渌再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