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望余雪
今天又读到这首诗时,办公室外的嘈杂好像瞬间不存在了,终南山好像就在南窗外。又加上霍先生的解读:“作者写的是从长安遥望终南余雪的情景。终南山距长安城南约六十华里,从长安城中遥望终南山,阴天固然看不清,就是在大晴天,一般看到的也是笼罩终南山的蒙蒙雾霭;只有在雨雪初晴之时,才能看清它的真面目。贾岛的《望山》诗里是这样写终南山的:‘日日雨不断,愁杀望山人。天事不可长,劲风来如奔。阴霾一似扫,浩翠泻国门。长安百万家,家家张屏新。’久雨新晴,终南山翠色欲流,长安百万家,家家门前张开一面新崭崭的屏风,非常好看。唐时如此,现在仍如此,久住西安的人,都有这样的经验。”彼时在俊龙宿舍,见到终南山延绵广远,激动不已。至于诗中的终南余雪,也是刻意观察过的。雪霁之日,久久遥望,仔细搜寻,好像能见到山腰间的白色,不过也是不敢确定,竟至于怀疑:难道唐时的雪比现在的大?要把诗景对应到现实里的想法困扰了我非常长的时间。现在似乎想通了,能不能看见有什么要紧,诗人多数也是取其意而已。
关于这首诗还有个宿舍的典故。大一时都要装扮宿舍,中文系嘛,搞点字画才行,听说大四的辅导员王戈老先生善书法,就跑下去求字。王老师当即答应,还说要写的多,得过几天才行,并记下了我们宿舍的电话。评比之日在即,我们都以为没希望了。没想到有天上午接到了先生的电话,叫来取字。真是非常感激。先生和我们并非“亲”师生,竟如此认真对待。现在想来,为师者言传身教,不过如此。而我现在能做到这一点吗?这幅字题的就是这首《终南望余雪》。贴在门后(这又是错对待),令人钦羡。然而时间一长,不记得哪位仁兄将其蹭破,无奈下我只能收起来。现在尘封于那个箱底,究竟想不清楚了。
魏景波老师讲课时提到了唐代士人的“长安情结”。李白就有多篇文字来回顾长安,最明白的莫过于“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当然,唐时的人们顾念长安,是有现实的遭遇抱负有直接关系的。然而由汉唐以来构筑起的长安文化,也为后世人想象和追慕。鲁迅先生二十年代到西大讲学,另一个目的是感受长安,且提到想写一部《杨贵妃传》的长篇小说,没想到去了西安,竟有此感慨:连唐朝的天空也看不到了。当时看到这里不禁吃惊。大概先生传统文化功底深厚,自然极其明晓长安的古事,而世纪初的西安,乃至中国的其他古代都市,在纷纷战火之下哪个有壮盛的气概?因而不得不有这样的叹息了。而长安虽经世殊时异,终究还是能流传下来许多印迹。秋日里,熟悉不过的红砖路上,万千梧桐树叶纷纷飘坠,这难道不是贾岛所说的“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在华光异彩的“大唐不夜城”后面,不也依然有玄奘法师已经的院落?长安县南,香积古刹,走进去不也还能听到僧人的梵呗声?雁塔北广场的棵棵灯柱,上面书写诗文的不还是颜鲁公的字迹?樊川近处,少陵原畔,杜公祠里飘出的不是远古的腊梅清香?这些都经得起我们去怀想,纪念。更何况,矗立在城南的终南山还在默默地诉说着脚下的兴衰。。。。。。(咦?难道鲁迅先生没有赶上霍先生提到的雨后或是雪霁时节?要不然他的心境就不会如此沉重了。哈哈,调侃一下先辈。地下有知,恕晚生妄言。)
然而,我自己却离开三年之久了。眼前梦中,想念从未泯消。就像恩师说的:“王东啊,你确实已经离开,又好像从未离开过一样。”今春北风不止,那么我也就能借用李白的另两句“狂风吹我心,西挂咸阳树”来一抒己怀了。昔年也有烂句:“如何春风吹渭水,关中有泪夜迟迟。”那时是说想家的,现在却也适合用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