溥仪的前半生给人的最大感受是他有欲望,可他却没有和欲望相匹配的能力。
其在自传《我的前半生》中写到:我总是把一切不自然的东西看成自然,而把自然的又看成不自然。
从小,他所经历的的故事和排场告诉他:他是真龙天子,在任何方面都是最尊贵的,是统治一切和占有一切的人上之人。
溥仪很像《楚门的世界》中的楚门。当楚门身边所有人都在给他灌输同一种思想,尽管这种思想看起来似乎是漏洞百出,楚门刚开始也是选择相信。为什么?很简单,因为我们都习惯于接受现实。每当我们发现了生活中的不对劲,想要怀疑和挣扎的时候,周围的人就会说“算了吧,一定是你想多了”。
溥仪和楚门一样,都被困在自己的“桃花岛”上......
前两天有个火星卖房的新闻很有意思,说的是一种叫做NFT的概念。再看溥仪的一生之所以被这么多人围观,我认为也是因为“非同质化”。他是独一无二无法被替代的。他在历史上是中国最末代皇帝,在一众满清遗老遗少中是大清还在的象征,在日本人那是侵略中国的工具……从小就被大人指导着去扮演他的角色,从这一点来看,他是可悲的!
“别让自己被替代”或者“拥有独一无二的能力”,这是我们能从溥仪身上总结出的积极之处。
暂且不论《我的前半生》中的真实性有多少,溥仪始终是在矛盾的冲突下活着!
胡适曾说:百尺的宫墙,千年的礼教,锁不住一个少年的心。
溥仪从小就接受传统的儒家教育,在他所学的第一本教科书《孝经》里就规定下“始于事亲,终于事君”的道理,说他的利益高于一切,是最高的道德标准。当世界经历大变革时,紫禁城内的溥仪还没学过加减乘除,更不知声光化电。关于自己的祖国的现况,从书上只看到“同光中兴”,关于外国,也只随着爱丽思游了一次奇境,什么华盛顿、拿破仑,瓦特发明蒸气机,牛顿看见苹果落地,全不知道。关于宇宙,也超不出“阴阳生两仪,两仪生四相,四相生八卦”之类的玄之又玄的传统宗教。
用他自己的话说:我在很长时间里,总相信我的祖先是由仙女佛库伦吃下一颗红果生育出来的,我也一直以为每个老百姓吃饭时都会有一桌子菜肴。
洋老师庄士敦给他带来新的变革,与其说他的教育是英文,倒不如说他想把溥仪培养成English Gentleman那样的人。
溥仪有这么多的母亲,按理说他会比正常人得到更多的母爱,可用溥仪自己的话说:她们表现出的母爱,也就是前面说过的每次送菜和太监们汇报我“进得香”之类的事情。为了保持皇上的健康,宫里采取的是限制进食的方法。甚至到了溥仪要去抢鱼食吃的程度。真正对溥仪起到教育作用的是乳母王焦氏。
乳母是宫中唯一告诉过我别人是和我同样的人的人,是唯一曾使我想起了别人也是人的人。我在宫里从小长到大,只有乳母在的时候,才由于她的朴素的发自心底的言语,使我想到过别人也是人这个简单道理。
溥仪本来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只不过由于时代背景和生活环境,导致他在面对历史的歧路时,往往无法做出正确的选择。
他的前半生最大的理想——坐上复辟的战车!被鹿锺麟赶出紫禁城后,进一步加深他复辟的欲望!
我确实厌恶王公大臣们对我的限制和阻碍。我要“自由”,我要自由地按我自己的想法去实现我的理想——重新坐在我失掉的“宝座”上。
如果不是闹革命,我就开始亲政了……我自己亲手要恢复我的祖业!
雍正在《朱批谕旨》中曾说过这样的话“可信者人,而不可信者亦人,万不可信人之必不负于己也。不如此,不可以言用人之能。”康熙也曾讲过:“为人上者,用人虽宜信,然亦不可遽信。”溥仪后来好像完全忘了祖先的“圣训”。
那时,我判断是非的标准只有一条,这是和西太后的并没有多大区别的一条:谁叫我称心,谁最维护我作为帝王的利益的,谁就是好,否则就叫坏。
溥仪为了复辟可以相信任何人!他身边的罗振玉,金梁,内务府,太监宫女等都各怀着自己的小算盘。那些下面的喽啰,不断地递折上条际,也各有其小算盘。例如金梁为了写首诗而上演的边嚎边走的干嚎怪剧,罗振玉为了挤压郑孝胥上演的攻心计谋。
罗振玉在我面前并没有十分激烈地攻击郑孝胥,他多数时间是讲他自己,但这样做竟是比攻击别人的效果还大。
为了复辟,溥仪找了俄国军阀谢米诺夫,派人去欧洲寻找复辟的同情者,可最后发现他们全是来骗钱的......
我的门客有了增加,而我的欲望,也被这些自称与台上有密切关系的台下人物,不断地挑动着。
我们不禁有疑问,为什么溥仪在很大程度上知道别人是要来骗钱,却反而依然相信?我认为归根结底是他本身不具备达成自己目标的实力。各种门阀政客是他最后的稻草,这就像你马上要掉下悬崖,别人给你一根绳子你拉不拉?就算你知道这绳子很大程度上是假的,是骗你的,你还是要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拉绳子!
被日本人扶植为傀儡皇帝后,溥仪的心理发生很大变化。在那十四年间,“傀儡皇帝”曾经成了我的绰号。诚然,一切听从别人的摆布像是个傀儡的行径。但是,肯于听从,而且为了某种欲望而自以“听从”为,这正是“傀儡”的灵魂。
溥仪去做伪满洲国的元首不是为了升官发财,而是为了复辟,这是他“傀儡”的灵魂。他不满意日本人称其为“阁下”,后来他的目标由复辟降低到只求苟全性命。他被造就成完完全全的“软体动物”。他怕弟弟会生个男孩,他自己制造假人怕别人暗杀他。他一边吃斋念佛生怕打死一只苍蝇,又一遍虐待身边的仆人。甚至吃个鸡蛋还要对其磕三个头,只为自己的“佛性”。溥仪究竟害怕什么?
在我心头的天平上,一边放的是虚假的尊严,一头是我的生命安全。生命安全越来越下沉,虚伪的尊严——皇帝的宝座、称呼等,越来越不值钱。我最后终于给自己得出这样的结论:自由诚可贵,面子价更高,若为性命故,二者皆可抛。
后来被从苏联押解回国的火车上他更是把对死亡的恐惧表现到了极致。他的思想已经由“天与人归”、“卧薪尝胆”转变为得到江山的新王朝,将会怎样对待这个末代皇帝。
我认为这个人死后变鬼必不饶我。为了禳解这个灾难,我身不由己地走到他跟前,突然一下子跪在地上说:“请你饶了我吧!”说罢,给他叩了一个头然后又歪歪斜斜地站起来,继续踱来踱去。
我在火车上总是来回走个不停,嘴里不知嘟囔些什么,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两眼发痴,吓得他不敢看我。和我在苏联同住过的伪满文教部大臣老振对我说:“从那以后,我算看透你这皇帝,是什么馅儿的了!”
溥仪后经十年改造得到特赦成为公民。一个人在没有抛开个人得失而又不承认历史事实之前,真理对他越真实,他越是感到它冷酷无情。自出生开始,所有人都告诉他生而不普通。但出了这道门,他只是历史长河中一个最普通的人,不仅无法左右历史前进的方向,甚至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他拥有欲望,却没有和欲望相匹配的能力。
回顾溥仪的一生,还是能总结出许多东西。首先,最最重要的是让自己成为“NFT”,不被同质化。
其次是让能力配得上欲望,不把自己完全托付给别人所给的希望。
最后是在时代的面前人不可能逆势而为,但也不是完全依赖于时代。
就像战犯管理所老所长说的,命运,不是不能掌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