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门村是苏民苏维权共同的外婆家所在地,居白水湖北岸五六里的地方,这是个英雄好汉辈出的村庄,当地有民谚“女嫁黄门汉,吃糠咽麸也甘愿!”。
当鬼子浩浩荡荡气势汹汹赶到黄门村时,东边的太阳刚被彤云遮蔽。
他们在村东头便发现村中空无一人,各家各户,连像样的家俱都没看到,鸡鸭牛羊不见踪影。 分队长东村一觉情形不对,便集合人马,停驻在村中心一家有天井的人家的院子里,东村一站在院中,歪着头,皱着眉,慢悠悠地问众日兵:“你们说,你们说说,这黄门村的人都到哪儿去了?是不是己有准备?还是——”其他鬼子点头附和,东村一仰头看天井上方天空,忽然似有所领悟,头一阵颤动转向另一边,眼珠一转,“哼!”冷笑一声,“我的大大的明白了,黄门村的八路的大大的有!哟嘻——”
东村一把头归正,平视众日兵,眼神犀利起来。
“你们务必谨慎!认真搜查!快!六人一组,分组搜查!”
这六十八名日兵分成八组,东村一亲自带领一组闯入了苏维民大舅黄大毛家的院子。
黄大毛是远近闻名的箍桶匠,他高大威猛,身手敏捷,正直刚烈,游走四方,行踪不定。
黄大毛家里也空无一人,但东村一在后院的破旧小床上一摸被褥,被褥还是温热的,立即吹响了哨子,其他七人迅速集中到了后院,他们飞快地搜查整个院落,查遍了前后房屋的角角落落,也没找到一个人影。
一班人马集中在天井排成一列等候指令。
东村一环视着整个院落,眉头紧锁,在队伍前来回踱步几个回合。
纳闷间,后屋屋顶上有踩踏瓦片的声响传来,鬼子立即朝响声处密集扫射开枪,“喵——”
伴随一声刺耳的猫叫声,乒乒乓乓从后屋瓦屋顶滚落下一只肥硕黑猫,落到了东村一的脚边。
“ 哟嘻——一只猫!该死的猫!哟嘻——”
东村一显得沮丧而尴尬,用刀一挥:下一家!
当他们背起长枪,转身准备离开时,屋顶又传来踩踏瓦片的咔咔声,他们立即紧张戒备起来,回头从后背迅速取下枪,八个日兵同时朝发声响的地方又是一阵猛烈射击,嘭嘭声响成一片,哗啦啦灰尘一阵落下,瓦片也碎落一地,屋顶出现一个大洞,透出天光,枪声过后又归于沉寂,什么也没有。
“下一家!”!
东村一再次挥刀一指!
当他们正要跨过天井走向前门出门时,屋顶再次传来声响,这次鬼子连头也不回,不再理会屋顶声响。
前门猛地关上了,屋顶洞口处飞来一个黑溜溜的圆球。
“卧倒——”
东村一大声命令。
圆球飞速落下,“轰——”的一声巨响,一道火光,四个卧倒的鬼子被炸得四肢分家血肉模糊,没被炸死但己被炸晕的东村一与另一名日军还没弄清什么情况就被开门进来的两个黑影扭断了脖颈后魂归天外。
爆炸声惊动了其他五组日军,他们纷纷从四周围过来,呜哩哇啦叫嚷着,到黄大毛屋前不再前进,迅速排成二列队形。
头目模样的站列队前面,回过头面对二列日兵,命令其中一瘦弱日兵出列:
“你的进去的看看!快!”
瘦弱日兵不得不缩着头端看枪猫着腰颤抖着进屋,刚进到门口,便看到八具东倒西歪血肉模糊的日兵尸体,惊恐得哇哇叫着缩着头往回跑,“嘭——”可怜这名孱弱士兵被气急败坏的头目东村三挥手一枪倒地就毙。
这个头目是东村一的胞弟,是东村一的副官。
头目东村三把手一挥,“跟我上!”带着四十多号日兵一窝蜂冲进屋,看到惨烈的现场,吃惊得双目圆睁,眼白从眼睑中几乎暴出,脸上肌肉翻滚着。他猛地抽出指挥刀,紧握刀柄,嚎叫一声,带着队伍朝里屋奔去,屋里除了碎瓦死猫外,什么也没有,他狐疑地在前屋后屋天井来往逡巡,最后他下令将八具尸体抬出来,带回炮楼群,收兵回营。
途经白水湖北岸,遍地枯萎,枯黄的苇叶支支直立,在寒风中擅抖,发出吱吱声响,吱吱声逾颤逾细,细到没有。
面对这衰败的冬日景致,东村三深感自已及众日军土兵就是这些在寒风中的苇叶,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似乎感到四周苇丛中埋伏着无数手捏手榴弹身背长枪的中国人睁着仇恨双眼盯着他,他感到了自圣战以前从未有过的恐慌与悲哀,这恐惧与悲哀攫紧了他的心,他不禁缩成一团。
他想起了他那远在北海道的父母与妻儿,想起了五年前北海道那散发了温馨浪漫气息的婚礼,温柔善良的妻子枝子那纤细的腰身,圆润娇羞的脸宠浮现在他脑海。
他还想起东村一的家人孩子。
他想起东村一父母妻儿送别东村一时的情景,他们脸上的期盼与无奈。
而今东村一将埋骨这万里之遥的白水湖,他将怎样面对东村一及众弟兄的亲人殷殷的目光。
他开始怀疑当初参战的初衷,如果不是圣战,他的人生不可能与这个万里之遥的白水湖有交集,更不可能一次又一次地陷入参与屠杀白水湖无辜平民的罪孽之中。
“不哭——不哭——”
芦苇丛中传来布谷鸟的悲鸣。
东村三再一次打了个寒颤,他振作精神,伸了伸头颈!指挥众士兵,”快!紧紧跟上,快快回驻地!
正当他跑步向前时,不远的苇丛中飞出两颗手榴弹,手榴弹在他身后爆炸,苇叶苇枝燃烧着飞起,在空中起伏飘扬,尘土四散,十来个日军被炸飞,东村三无心恋战,命令后面背尸的士兵,丢掉尸体,轻装前进。这群日兵在白水湖北岸芦苇里仓皇地朝驻地逃去。
四十八个日兵的小分队逃回炮楼时只剩下三十个日兵,分队队长东村一的尸体留在了芦苇丛中,留在了白水湖北岸的芦苇丛中。
后来,黄大毛告诉外甥苏民苏维权,那天屋顶丢黑炸弹及前门扭断日军脖颈以及苇丛中飞手榴弹的事,均系他黄大毛与伤癒八路所为,但没有告诉两个外甥他及伤员八路真实的身份。
两个外甥从此无比崇拜大舅黄大毛,黄大毛便是他们心中的英雄豪杰!
护子潭——
日兵在护子潭遭遇了刀斧阵(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