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和一个一米八三、一百八十斤的男孩子去看的这部电影。我在朋友圈里问,谁要去看《后来的我们》,他笑话我矫情,说这种电影也就骗我这种脑残小女生的眼泪。
我说,那你敢和一起去看吗。
他说,这有什么不敢的呢。
当那串岛国群星的名字出来的时候,他笑的肆意且夸张,说他也都熟,我没说话并且给了他一个白眼,我也记不清楚他的笑声是从什么时候结束的。
两个小时之后,电影结束在陌生人和他们的对不起当中,我转头看他,他看着我哭花的眼线,一反常态的没有笑话我。
他鲜有认真的看着我说:“后来,你有想说对不起的人吗?”他极力忍耐,但我还是看见了他泛红的眼眶。
“你哭吧,我不会笑话你的,我什么都看不见。”随后,我听见了他的泣不成声。
我知道,他去了北京,又从北京回来。我知道,他为了去北京,和大学的女朋友分手了。我知道,他很难过,只是从来都不好意思哭罢了。
后来的我们, 谁还没有为回不去的从前流过眼泪呢,谁的心里,还没有点一碰就疼的曾经。
二、
2007年除夕,林见清和方小晓在火车上相遇;2018年,飞机上的再次相见,他只是说好久不见。久的是时间,不见的是念想。
他在飞机的头等舱,她在飞机的经济舱,两个人一回头的时候,目光就那么不自觉的撞上了。
方小晓在火车上丢了车票,被林见清捡到了,一张车票成为两个人的开始,她趁机走了过去,教他打牌,胡吹胡侃。
大雪封路,火车停行,百无聊赖的两个人透过火车的窗户看到一只小鹿,然后,四个人一起下车了,可以想到哪里就做到哪里,那个时候的他们,还真是有点酷呢。
小晓其实很讨厌过年回家,因为每次车上都特挤,她都得憋尿,要不就不喝水,北漂青年的回家路还是很艰难的。
见清回家了,厨子老爸依旧准备好了他喜欢吃的粘豆包,站在自家的窗前,他其实很想念那个一起大冬天的走回来的女孩子,然后,就那么看见了。
如果你真的能够和一个人有缘分的话,那么命运会给你们相遇的机会,只是后来的我们,明明说好了是再也不见面的啊。
小晓很大方的在见清家吃了年夜饭,后来的她也没有想到,一吃就是这么多年,两个人缘分从北京回来的火车上开始,两个人熟识的话题自然也不能离开北京,后来他们的故事,果然是在北京发生的。
三、
原来小晓在遥江是没有亲人的,所以见清也搞不明白,为什么还要挤着春运的火车回来。
“其实就是找个回家的理由,我妈这人是不可能回来了,我要是再不回来,就没人管我爸了。”每个人都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念想,她为了爸爸回来,然后有了一个吃年夜饭的地方。
2008年的除夕,小晓一个人回来的,见清因为卖盗版光碟进去了,那个时候,他们还不是恋人,她替他回家了,她在遥江没有家,她也想可以有一个吃年夜饭的地方。
小晓在北京赚的不多,但还是给林爸买了一条腰带,以见清的名义买的,那个时候她只想要围在一起吃饭的人们都觉得见清在北京过的很好,很有出息。
人皆散尽,爸爸一边盛辣椒酱一边问小晓,见清真的没事吗,小晓只是怔了一瞬,而后否认,连年夜饭都没有办法回来吃,别人都相信了小晓的话,见清是因为工作忙,可爸爸不相信。
所以,他问小晓,也是问自己,给见清买的那张游戏光碟,到底有没有害了他。
爸爸是一个一辈子生活在这个小镇的人,走出这个小镇也便没有了适从,他不知道现在的北京,也不知道游戏是什么,更不知道游戏是个什么东西。
就像见清说北京有他的游戏,但他爸说毕业了就滚回来,做游戏哪里有出息。
两辈人之间彼此都有太多的不理解,爸爸不理解他的梦想,但是爸爸也没有逼着他从北京回来,爸爸能守着他的小饭馆活完这辈子就好了。
他知道儿子在北京过的不好,但是也没有要他回来。一辈子都没有走出遥江的爸爸知道儿子,儿子不是那个适合生活在遥江的人。
后来啊,见清挣了大钱,真的在北京买了大房子,但爸爸不去,儿子的成功和幸福是在北京,他的成功和幸福,这间小餐馆就足够给他了。
后来啊,他的眼睛愈发的看不见了,在火车上拉着大肚子的儿媳妇的手叫小晓,可那一年,小晓没有去他那里吃年夜饭了呢。
小晓不是他的儿媳妇了,小晓是他的女儿。
“能不负对方就好,想不负此生真的很难。”
四、
曾经的我们都满腹的梦想,后来的我们却又各自离散。
“毕了业,谁愿意离开北京啊,每次路过天安门的时候我就在想所有最好最神奇的事情,我明白北京不是我的家,我宁可拥抱现实中的无家可归,也不想放弃搏一把的机会,都说这里的生活艰难,但是老子不怕。”
2007年,北京是大多小镇青年的梦想之地,仿佛只有在这里,才能不辜负自己的年轻,他们满心欢喜,壮志踌躇,准备在这个地方 ,做出一番作为。
刚毕业的时候真好,被学校保护了那么久,觉得只要自己肯努力,那么一切都会实现的。
老郑是先走的:“我要回家了,我爸妈在县里给我找了一个公务员的工作。”
后一个兄弟也无法支撑下去:“吃饱了比梦想重要。”
曾经也惧怕安稳啊,也会害怕年轻的时候没经历过什么就已经老去了,可还是被饿肚子吓退了。北京的一天真的很短,短到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
见清没有离开,他觉得北京挺好的,至少可以看到我的游戏,每一天结束之后,他就觉得我离梦想又进了一步。
那个时候的见清还有梦想支撑啊,可是后来的他,怎么就没有这股子劲头了呢。
他曾经说,北京,谁怕谁啊,后来,北京没有害怕他,是他害怕了北京。
最常吃的东西就是煎饼果子和方便面,最常用的交通工具是公车和地铁,隔断房里最值钱的东西就是那台电脑。
漂在北京的日子,过的真TM苦啊。
2009年除夕,林见清用自己全部的年终奖租了一辆车,买了一车的烤鸭,是北京特产。人就活一张脸,空手回来多丢脸啊。
同学聚会就是一个吹牛逼的地方,只有林见清是生活在北京的,2009的时候,生活在北京的青年和生活在遥江的青年怎么能一样呢。
似乎,生活在北京的人,就理所应当是过的最好的。
可是,他是最穷的。
虽然他和小晓总是说他多么厉害,同学们也都附和着他,上洗手间的时候,还是听到了同学们对他的嘲笑。
他原本以为坚持留在北京,就一定能够实现自己的游戏梦想,但他却比不上他生活在小镇的朋友。
林见清被北京伤害了,已经体无完肤,连梦想都无法为他疗伤。
那晚他喝了很多,实在太难过。饭毕抢着付钱,因为他生活在北京啊,所以同学聚会就应该他买单啊。在看到账单数字的时候,他愣了一下,他根本就付不起。
好在,老郑已经把单买了。
老郑说:“你说等到你有一天真的挣到了大钱,你再好好请同学们吃顿饭。”
老郑总归是他是朋友,和那些同学不一样,他知道见清是在吹牛逼,可仍旧在极力的维护着他的自尊。如果在北京受了那么多苦,过的还不如小镇的同学,那该多难过啊。兄弟,是懂他的。
当初从北京回来接受父母安排的老郑现在成了县长的秘书,房子和车子都是同学当中最好的,可他还是想见清能在北京坚持下去吧。他过的很好,但是他没有了梦想。
五、
隔天林见清在院子里吐,他心里太憋屈,所以只能离开。
“就是因为这破地儿我才这么累,我不装别人怎么看我?”人活一张脸,他一点都不害怕漂在北京,不害怕住隔断房吃方便面,因为他是一个异乡人,是一个为了梦想打拼的异乡人。
在北京的时候,他有憧憬和希望。
只是,后来的他开始质疑,是不是自己的梦想永远都实现不了了呢。
“赚不赚钱,结不结婚,买不买房从来都不是你的目标,这不是你想要的生活。”
“这不是你想要的生活吗?”“但是因为我们两个现在在一起了,我觉得这些都无所谓了。你得知道你到底自己想要什么?”
在回北京的车上,他们两个第一次的争吵了起来,对,那个时候他们两个已经在一起了,林见清最穷的时候,方小晓和他在一起了。
所以,后来的他们分手了,原因真的不是小晓没有办法和他过苦日子。
2007年的时候,他们真的是朋友,什么话都能说的那种。
小晓第一个男朋友是法学博士,可以有福利房,虽然长的老,但可以给她北京户口。
但是个妈宝男,他妈来的时候给他妈换拖鞋,吃饭的时候都要看他妈脸色,他妈对他们两个在一起的这件事情是绝对的反对,但是法学博士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她原本以为找到了真爱,可却连他妈这关都保护不了她。
第二次莫名其妙的做了音像店男人的小三。
戴着假发对在地下通道卖盗版碟的见清说:“他很快就升处长了,权力可大着呢,对我特别好,他总是给我一种特别舒服的安全感。”
她满心欢喜的对他说着自己的爱情,却没有发觉林见清那逐渐改变的脸色。他们两个是朋友,但林见清却先喜欢上了。
他不能说出自己的喜欢,那个时候他只是在地下通道卖盗版光碟的,没有办法在北京买房子,也没有办法给方小晓一个北京户口。
一个朋友发了一条朋友圈,男人没什么也别没钱。那个时候的林见清 ,深以为然。
面对她的兴奋,他只说送你手机不算对你好。挂断电话,收起了他的盗版光碟,带着方小晓跨年去了,在那里,小晓看见了那个男朋友,和他的老婆孩子。
她摘下假发扣在了他的头上,他却笑了。
六、
两个人回到了隔断房,喝酒。
“去他妈的2007,我觉得2007是给幸福的人们过的,幸福的人会越来越幸福,悲惨的人会越来越悲惨。”
北京真是一个伤人的地方,可他们还是要在北京。因为后来我们还老了,害怕年轻的时候不去做的事情老了后悔。
虽然这么多年了一点变化也没有,就像时间停住了一样,但还是得闯一闯,为了不过平淡的下半生,一定得坚持下去。
情到深处很多事情都是自然而然的发生着。
2008年元旦,他满心欢喜的去买早餐,回来却不见了她。他以为把她睡了就会永远在一起,好不容易打通电话之后她却说:“那还能当朋友吗?”
那个时候她还不喜欢他呢。
为了生计只得卖盗版碟,终于给进去了,那一年除夕她替他回家过年,接他出狱的路上,她宣布她的新男朋友是林见清。
真难想象,如果不是这段爱情的话,林见清是不是早就放弃北京了啊。
那个时候,他愿意,愿意为她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
两个人在一起之后,出门工作不再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回家时看见她开心,生活谁不艰难,为了他,这点苦算得了什么。
漂在北京的话,两个人的生活,比一个好过的多,拼命赚钱,不只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我们。
“我们”远比“我”重要多了。
钱会带给一个男人自尊,但是,男人也千万不要低估女人和你一起过苦日子的能力。
七、
伊恩再也找不到凯莉的话,那这个世界便不会再有色彩了。
所以,2018年他们相遇的时候,色调是黑白的。
小晓说:“万一有一天咱俩分手了,咱们这辈子都别见面了。”2018年的雪夜,林见清说:“分手了能见才重要。”
他们一起在北京过了那么多苦日子,在看不到希望的时候成为了彼此的依靠,曾经的他们多好啊,后来怎么就分手了呢。
因为在一起的时候,再也不快乐了。
林见清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不说话,抽烟抽的很凶,什么游戏,什么梦想,都见鬼去吧。小晓不喜欢这样的他,不是没钱的他,而是没有林见清的他。
当一个女人在一个男人的身上看不见希望的时候,才会离开,那个时候,不是不爱。
2010年的大年初一,她喝了一半方便面,然后离开了。
她说:“见清,我走了啊。”
他没有留她。
反应过来追了出去,却没有勇气上车拉她回去。他没有底气了,他觉得小晓嫌他穷,他是一个被贫穷折磨的失去所有自信的男人。
所以,在拿到第一笔钱的时候,他先买了房子,他觉得这是小晓想要的,可没想到,他的爸爸和小晓都不去住。
他不知道,爸爸和小晓不是想要房子,想要的是他。
“如果当时你没走,后来的我们会不会不一样。”所有回不去的曾经,都喜欢拿如果来搪塞,可惜没有如果。
拼在北京,就像上了赌桌,没有输光,就还能再来,唯除感情,一个人走了,就很难再回来了。
后来的我们什么都有了,却没有了我们;曾经的我们什么都没有,却有我们。两个人明明一起走过了那么多,他为她买的房子,终归还是住进了别的女人。
如果他不那么着急,没有结婚,没有孩子,小晓会不会再住进去呢?
“我以前为什么要死都要活在北京?因为我觉得如果生活在咱们的遥江镇,我一眼就看见我的未来了,你现在结婚生子,有工作,有稳定的生活,一眼就看见了未来啊。”
他还是选择了一眼就看到的未来,一个没有可她的未来。除了对不起,似乎也说不出其他了。
对往事说声对不起,若有一天都明白,彼此活的也不太容易,面对过往的偏激。
后来,你有了你的未来,我守着陈年旧事,想着曾经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