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眉黛长,细柳腰肢袅。妆罢立春风,一笑千金少。
归去凤城时,说与青楼道:遍看颖川花,不似师师好。
我叫李师师,我的职业,说起来不太光彩,我是一名风月女子。
其实也没什么不光彩的,我见过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官,大宋的官家。
也见过最牛的社会大哥,不是夹着华子到处溜的那种,那种街溜子只有浮夸,我见到的是真的大哥。
这大哥叫宋公明,有个外号叫及时雨。
宋江很懂人心,让手下燕青联络我,燕青那一身花真花啊,一看就是个坏孩子,不过我喜欢。
宋江想干的事情是,通过我求见我背后那个男人,道君皇帝。
山贼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他不想做了,他想想要转行,为道君皇帝打工。
以前他没有资本,及时雨这个绰号对道君没有用,现在他身后站着107个能征惯战的好汉,他觉得自己有底气和道君谈谈。
宋江来时,我发现他又黑又矮,恍惚间我仿佛觉得他有点像我在州桥南街瓦舍里看到的那个讲笑话的小黑胖子。
那天这个大名鼎鼎的大哥很安分,连正眼都不敢看我,说话谦逊,完全不像一个叱咤风云的大哥。
我想他大约也听过那个传说:
当年我和道君皇帝初识,他专门挖了条地道到我的院子里。
当然,很多人不知道我们的关系,我还是院子里最红的花魁,很多人为了见我一面,花空了半个家产,有些浮浪子弟,把娶媳妇的钱拿来和我喝杯酒,觉得与有荣焉。
其实,我根本记不住他们是谁。
有个大才子叫周邦彦,都五十多了,觉得自己老风流了,经常来和我谈论诗词歌赋,听说一次他媳妇在家里骂了他半宿,骂他家里都揭不开锅了,他却还去青楼充大爷,花钱如流水。
周才子说,如果他不是一把年纪了,说什么也要把我娶回家去。
这帮老男人说的话,我只是听听笑笑,从没当真过,上次有个叫秦观的才子还给我写诗说:遍看颖川花,不似师师好。
他们俩一个40后(秦观1049年),一个50后(周邦彦1057年),老江湖了,以为自己可以忽悠住我这九零后的小姑娘,但是,我在青楼,青楼是什么地方?
是天下最肮脏的地方,也是最能看透人性的地方。我在这里看透了人间的丑恶,也看惯了人性的虚伪。
而且,这里我也认识了这天下最大的官,道君皇帝,他比两位才子要年轻有为的多,他是八零后里最牛的一个(宋徽宗1082)。
这天下还有比道君更大的官吗?
有吗?
那天周才子又来和我讨论诗词了,他来了很多次,撒下很多金钱,有一次我让他摸过一下手,他说他三天没有洗过手,他这次来大约又不想洗手了吧。
可是,我怎么忍心让他做个不讲卫生的人呢。
这时候,楼下忽然亮起来的灯光,有个尖嗓音的太监喊:官家来了。
周才子被堵在楼上,他问来的是谁,大约在估算,如果对方比自己官职小,直接开门开骂,把对方骂跑。
我告诉他是当今圣人,周才子慌了,他到处乱转,后来一下钻到床底下,对着我一个劲的拱手,然后把厚厚的床帷放下。
道君来了一下把我拉坐到床上,很猴急的掏出一个橙子。
告诉我是刚送来,还新鲜,他拿到橙子第一时间想到了我,他还给我念了一首诗: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橙子来。
我撒娇说,我又不是你的贵妃。
道君搂着我笑道:我封你为明妃好不好。
我嗔笑道:不好,我才不想出塞呢。
道君笑着说:我出塞,我出塞还不行吗。
那一夜道君很晚才走,道君走后我把周才子从床下搀出来。
他已经直不起腰来了,跟我要了根撑窗户的竹竿,拄着走的。
过了几天,周才子又来了说给我写了首词,我看了一下辞藻优美,我谱上曲,有一天唱给道君听: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
纤手破新橙。
锦幄初温,
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
低声问向谁行宿,
城上已三更。
马滑霜浓,
不如休去,
直是少人行。
道君皇帝听的脸都黑了,问我这词是谁写的,我如实说:周美成周才子。
后来我再没见过周邦彦,据说他被皇帝贬出京城,再没回过汴梁。
大约宋老大也听过这个故事,所以对我一直尊敬的有些畏惧,毕竟他求得是官,而且听说他对女人,尤其是京城的女人充满了防卫之心,他曾说京城的女人心眼太多了,不如他那些兄弟们朴实无华,且不枯燥。
道君来了,和宋老大聊了很久。我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也没兴趣知道。
隔着门帘我看到这位威震山东的大哥跪在道君脚下,屁股撅的很高。看来大哥和大哥的咖位还是有区别的。
告辞走的时候宋老大满脸欢笑,好像多年夙愿就快达成了,送他下楼时我却觉得他的脊梁有些弯,甚至比那天的周才子还弯。
宋老大走后道君问我,今天见宋江有什么收获。
我撇撇嘴说:一个社会大哥能让我一个小女子有什么收获呢。
道君皇帝笑着说:至少人家跪的很标准啊……
文:薛白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