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初中毕业;1980年,高中毕业。我的中学老同学们,在贵航集团某大型军工厂子弟学校,由初中的67余人变为高中的27人,高一后又有15人退学考技校,1人随父亲转往沈阳,剩下11人坚守到高中毕业,我也成为幸运者之一。当年考上大学3人,二人大专,我又成为考上大学的幸运者之一。多少年后,当我用目光去寻找他们时,他们在哪里呢?“少年子弟江湖老,红粉佳人两鬓斑”。
1.香魂远去--洪玲
记得她总是叽叽喳喳的,憨直、义气,她的脸就是一张天气预报,阴晴都写在那里。她什么都比我们早:早考学校,早毕业、早工作、早结婚、早生子。
洪玲初中毕业后一次就考上了一所中专——卫生学校,这当时很是令人羡慕,母亲总是望着我忧心忡忡地说:你看人家洪玲,多么听父母的话,三年后工作就要挣钱了。而我总是默默地做家务事,做作业,心里特别觉得愧对父母,愧对贫穷的家庭。
洪玲毕业后被分配到安顺县医院做护士,工作认真。因为她的父母亲长期不和,经常吵架的缘故,她较少回家。记得她卫校毕业前曾带她的同伴高敏来省城我就读的学校看望我,鼓励我好好学习,以后我们就少通信息了。后来听同学说她和人结婚了,那男的是个下过乡的工人,对她很好;过了一年,有了女儿;又过了些年,听说和她老公离婚了,原因据说是她老公不爱她了。不过,两口子之间的事情,别人怎能知道?知道的也是片面的,因为爱情和婚姻,是双方面的。
可能是受到离婚的刺激,洪玲就此不结婚了,一个人带着女儿过。
也是那年我父亲生病,我回家探望,和父亲就诊的医院的医生、我以前的同事聊起洪玲,才得知她的凶讯:她已病逝了。她因腹痛就诊,我以前的同事—一位贵阳医学院毕业有10余年医龄的男内科医生接诊她,而爱面子的她隐瞒了自己的性生活史和月经史,或许作为护士的她也根本没有想到宫外孕会发生在自己头上?等最后腹痛加剧妇科会诊确诊时手术已经迟了,汹涌的血已经流向她的子宫和体外,最终没有能够挽回她的生命,就这样不清不白地香消玉殒了。
生命是多么的脆弱,又是多么的短暂。有些人再也见不到她了,我伤感地想,比如洪玲。38岁的一生,几句话就说完了。
2. 萎谢的苦菜花—李先惠
家中四姐弟中,她是老大,性格太安静,大概应了那句:老大憨,老二刁,养个老三飞飞跳的俗语吧。她和我一样,在家里需要做很多家务事,但在我的印象里,她有些神经质的妈妈似乎不太喜欢她,经常会数落她。记得有次春节去她家玩,她正在帮她母亲缠毛线,我也顺便帮她缠—这下惹祸了,她的妈妈看到缠得飞快的我直骂她笨,表扬我聪明,吓得我很快就逃走了。
在学校,她总是少言少语,上课也很少主动发言。但她的作业总是干干净净,字迹遒劲有力,不象出自女孩之手。
初中毕业后第二年她考上了技校,毕业工作后发现患了类风湿病,不能碰冷水,一碰冷水手指关节就钻心地疼,慢慢地,关节就变形了。所以很迟才对上象结婚,婚后不顾生病生了个漂亮的女孩儿。谁知老天专门作弄老实本分的人,她的女儿5岁时死于白血病,老同学痛不欲生。生育对于她来说实在太危险了,但她还是奋不顾身又生下了儿子,并尽心养育。她特别内向,老公对她也不太关心,而且经常借酒浇愁,喝醉了就对她恶语相向。身体虚弱的她更虚弱了。
向其他老同学打听她的情况,同学们好像有些忌讳。只说她很不幸福,据说离婚了,好像和经常骂她短命的母亲回四川老家了;又说没有,大概病退了。她很自闭,性格古怪,从来不和人—包括我们这些老同学们来往接触,不留电话给任何人。这些年,我每年都要抽时间回家探望母亲,每次回去,我都会和同学们小聚,我嘱咐他们一定要叫齐所有能叫到的人,可是她从来不来。
在生活的重压苦难下,她的心像桑蚕丝,作茧自缚;她象一朵苦菜花,苦涩地开放后就迅速地自我萎谢。我的同学,你在哪里?
正在敲击这些文字,看见女儿在阳台洗晾衣服,朝我递来欢快的一笑,小狗狗慵懒地卷缩在沙发一旁。幸福的我在这样的情景里、在这酷热的盛夏里却凄凉地想起我的这位老同学,眼里蓄满了泪水。
人生是多么的精彩,又是多么的酸苦。有些人分别后就好难再见到,比如李先惠,我伤感地想。
看别人的故事,想自己的人生,我们有什么理由不珍惜美丽的生命、不热爱和走好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