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开乡亲们,向震中机动
我所在梯队到达成都的时间是5月14日下午19时左右。因为再往前的铁路已经无法确保安全,我们将从这里开始乘军用卡车继续往前赶路。在我们到达的同时,武警水电部队、二炮工程部队、空降兵及陆军友邻单位的多支队伍都以成都附近为集结点,向着四川西北方向快速机动。
下车后部队马上被带到军供站吃进入震区前的最后一顿热餐。为数不多的十几个汽车连教练班长一辆辆从平板上把运输车辆往下开,越往后跑的越远,开下去一辆就往后狂奔再去开下一辆,新兵着急但只能站在一边看着,原因还是因为平时几乎没机会摸车。在稍后一段时间里,部队执行了大量的物资输送任务,新兵很快成长起来。
部队于当晚20时30分左右编队完毕开始出发,凡是有军照的人都安排开车,我们还得到了友邻单位一部分驾驶教练班长的配属加强。许多新兵下到连队后几乎没有摸过车,编队行进就更无经验,为防止迷路,营连电台和对讲机全部投入使用,每车至少一部对讲机,车队前后都由当地交警开道保通。但尽管这样,在整个机动过程中,仍旧不断有车迷路,有车抛锚在半路。甚至有的车辆因为驾驶员太过疲劳冲到了民舍的院子里,还好有惊无险无人伤亡。
运输编队刚一启动,聚集在火车站广场的成都市民就开始给战士们递各种吃的喝的,自己煮的鸡蛋、烤的蛋糕,成箱的饼干、方便面、矿泉水,甚至还有补液用葡萄糖,女市民尾随箱板拽着战士不松手,男同志则直接往车里抛。听到的哭声喊声很多,但记忆最深的是“我们进不去了,吃饱喝足帮我们救亲人”。是啊,大家都想着救亲人,那个时刻,心都连在一起,无论军人还是百姓,彼此都是亲人。
官兵们之前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都拒绝接受市民们的供给,一边哭着一边推回去。但送东西的市民越聚越多,编队被卡成一段一段。对讲机里梯队长的声音响起:“东西全部扔下车,谢谢乡亲们,尽快出发”。从没有这样“不知好歹”的拒绝和“不尽情理”的告别,但黄金时间已经过去了50个小时,亲人们拖不起也熬不住了。
汶川地震救灾前期,大量社会车辆往灾区赶,带着饼干、方便面、帐篷、衣物、毛毯,甚至是家里炖好的鸡汤往灾区赶,诚心可鉴、爱心真挚但只能是添堵。于是政府下了严令,一切社会车辆全部拦阻,全部向周边区域疏导,把生命通道留给部队和救援队,留给急救车辆和工程车辆,打通道路和搜救生命排在第一位。虽然不近情理,但在当时条件下,这一果决的命令确实发挥了重大作用。车队沿途看到收费站许多私家车主与守卡警察在争辩甚至争吵,“我妈妈在里面,没接电话,我得回去”,“我女儿在德阳读书,求求你们让我过去”......人之常情,却无法妥协。
我们是边走边受领任务,去哪里大家都不知道。我们不是第一批赶到的部队,武警水电、二炮工程、军医院救护组、工兵团地震救援队都提前乘飞机或就近到达。高速公路处处是裂痕和塌陷,所以道路并不平直,车队在几条道路间反复切换。每一个收费站路口都有路障,只开放着抗震救灾绿色通道,越往里走,路上就只剩下军车、警车和救援车辆。
我们像是在前往一个无主之地,在那里,我们将是堡垒和依靠。在想象中的目的地,我们会看到什么、经历什么、做些什么都尚不清楚。新兵忐忑、老兵吸烟、干部沉默,五个小时的路程一片寂静,只有胎噪和换挡加速时发动机的轰鸣。从货厢版向外望去,除了后车大灯照亮车轮碾起的粉尘颗粒,视野里再无其它。没有军歌嘹亮、没有言语交流,越往深处去,这支部队就越发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