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肖丽萍又给丁子琳发来微信了:“丁老师,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想请你吃饭。”这是半个月来,肖丽萍发过来的第N条“约饭邀请”了。丁子琳放下手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没有立即回信,而是继续埋头工作。
晚上上床准备睡觉时,丁子琳突然想起了肖丽萍发过来的那条微信,出于礼貌,她觉得还是给回复得好。“我记着呢?下个月忙完考试,我们再约。”打完这几个字,丁子琳随即把电话关机了。
然而,躺在床上的丁子琳此刻却睡意全无,她不禁想起了肖丽萍。
她与肖丽萍的初次相遇,其实是缘于对方隔三差五的“骚扰电话”。三年前,有天上午丁子琳正在辅导学生功课,这时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因为丁子琳有个习惯,上课时会把手机调到静音,所以当时肖丽萍打来电话时,并没有影响到丁子琳的上课。只是刚好瞥见手机屏幕亮灯,又是个陌生电话,因此课后丁子琳也没有给予回电。毕竟现在手机诈骗电话太多了,广告推销更是数不胜数。
下午,那个陌生的号码又来电了。不巧,丁子琳又是在上课中,于是她不愿看到屏幕亮光频闪,就把电话按掉了。岂知,这下来电没完没了了。来了,按掉;又来,又按掉;再来,索性不理,直到手机电量耗尽,总算才得以“息事宁人”。
“这人真奇怪,找得这么急,不会发个短信知会一下吗?别人按掉电话总归有原因的,也不懂得变通,真是!”尽管有些牢骚,丁子琳也不免满腹狐疑,“找这么急,又是新号码,肯定又是一个焦虑的家长。”
这还真让丁子琳给猜对了。就在丁子琳重新充好电,准备回拨的时候,那个陌生号码又来电了。
“你好!”这次丁子琳没有上课,可以及时地接电话。
“您好!丁老师,我是肖丽萍,是王太太的好朋友,她向我极力推荐您。”对方很急切,但夹杂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
“王太太?”丁子琳略微迟疑了一下,“您是说晓娟妈妈,对吗?”
“对对对,就是王晓娟的妈妈。我儿子以前很王晓娟是小学同学,所有,我们几个要好的家长现在还有联系。”
“哦。请问,您找我这么急是——”
“是我儿子的事,高三了,可他的英语怎么补都补不上。我们已经上过了所有大大小小的补习班、精英班、名师一对一的班,都没用。我知道王晓娟的英语一直是您帮她补习的,所以她的成绩才特别好。两年前,我就一直拜托她妈妈告诉我您的电话,但她妈妈总推脱说您很忙,没空接新学生,其实我知道她这是担心我儿子的成绩赶超她女儿。这一次,我跟她发脾气,说不给就绝交,她才极不情愿地给了我您的电话。”她一股脑儿和盘托出,“我知道您很忙,但我儿子将来要出国读书,所以,无论如何还请您抽空。周末白天不行,安排在晚上也行,我开车接送他,多晚都没关系。”
“但我不了解他的情况,而且现在已经是高三了,我不敢保证补习效果就会很好。”丁子琳坦率地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没事,能补多少就补多少,您不用有压力。”
后来,丁子琳拗不过这位“执着”的母亲,只好接下了他儿子的英语补习工作。
一段时间之后,她儿子的英语成绩倒是进步了不少,就连雅思也考到了外国大学要求的分数线,顺顺利利去英国读大学了。
之后,肖丽萍就把丁子琳当成了“神”一般地膜拜。
“丁老师,想不到您年纪轻轻,教学竟然这么有办法。我儿子能有今日的成绩,全部归功于您啊!”肖丽萍开心得合不拢嘴。
“哪有?只是孩子通常比较懒惰,我落实抓到位而已。”丁子琳也由衷感地感到高兴,“请你以后对我别再用‘敬语——您’了,说‘你’就可以了。”
“哦,好好好。说‘你’,不说‘您’。那么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好闺蜜了!”肖丽萍有些得意忘形了。
“好朋友?好闺蜜?”丁子琳暗自嘀咕,“这什么跟什么嘛!啥时关系变得这么亲近?这是什么逻辑?”丁子琳一般不喜欢和他人“自来熟”,特别是与学生家长,因为她始终相信最好的关系是“亲密有间”。
-02-
不过,看来肖丽萍是铁了心地要把丁子琳当成“好闺蜜”。经常是微信电话“接连轰炸”,一会儿要约她出去吃饭,一会儿又要约她去逛街,一会儿要约她去见新朋友。不过这一切全被丁子琳给婉言谢绝了,因为她最讨厌这种无聊、浪费时间的应酬。
消停一段时间之后,肖丽萍又开始给丁子琳打来电话。
“丁老师,我想找你学英语,因为我想明年去英国看我儿子。请你无论如何都得抽空给我上课,我任何时间都可以。”电话中的肖丽萍讲得极为恳切,满满的求知欲。
“但是——”
“没有但是,我一定会好好学的,每天都上,我有的是时间。”
其实,丁子琳心里再清楚不过了,肖丽萍并不是学英语的“那块料”。这并不是丁子琳看不起她,而是她的心思根本不在学习上,读书只是她想和丁子琳“套近乎”的幌子而已。不过,最后,丁子琳还是决定给肖丽萍上课,一来是她刚好有时间,二来是她希望自己错看了她,或许她是一个“特例”。当然,最重要的是,没有人会对钱嫌多,况且还是劳动所得的正当收入。只不过,丁子琳只给肖丽萍每周安排两次课,因为她并不希望天天面对她。
果不其然,上课前半小时,肖丽萍表现得超级认真。一字一句地跟读,一笔一画地做笔记,俨然就是个十足用功的“好学生”。但渐渐地,肖丽萍有些坐不住了,她提议先休息十分钟,因为好多年没读书了,所以学久了会累。
“好,那就先休息一会儿。”丁子琳答应了。
“丁老师,你知道吗?其实我只有初中毕业,很多字我现在都不懂。”肖丽萍聊开了话匣子,讲她现在显赫的娘家背景,其实是她“暴发户”的哥哥们。随即她又话锋一转,说他们小气,也不大资助她这个妹妹。还好,她老公厉害,转行开投资公司赚了不少钱,所以才能送儿子去国外读大学。不过,她又埋怨起她的老公夜夜笙歌,常常夜不归宿。
“好了,时间到了,我们该上课了。”丁子琳打断肖丽萍的诉说,把她重新拉回到学习上来。
后来,每一次上课,肖丽萍总是会见缝插针地“插科打诨”。直到丁子琳义正严辞地“警告”她,才重新回到上课的内容上来。突然有段时间,肖丽萍请假了一个月,原来她和老公“办离婚”了。“哼,其实我早就知道他在外面养小三,但他的赡养费不给够我是不会放过他的!”肖丽萍恨得咬牙切齿,“难怪他极力把儿子送到国外读书,就是为了要和那个‘狐狸精’在一起!”
接下来的每次课,“小三”、“离婚”、“背叛”都成了肖丽萍的“老生常谈”,学习越发成为“勉为其难”的话题。丁子琳无计可施,只好在一期课程结束之后提出了停课的要求。
“其实,丁老师你不用给我上课,你只要跟我聊聊天就可以了,我照样付课酬给你。”
“对不起,这不是我擅长的事。其实,聊天你应该找你那帮‘好闺蜜’。”
“你错啦,那些人都在背后偷着乐呢?只有你才是真正的朋友。”
“承蒙错爱,我不敢当。再说,接下来我会有个考试,我想多花点时间准备一下。”
-03-
丁子琳本以为她这么明显地拒绝,肖丽萍就会“知难而退”,谁知她最近又开始“卷土重来”。
“还是睡觉吧!无事献殷勤,肯定有诈。”丁子琳想。
第二天一早,手机闹铃响,微信声音紧随其后。
“好好好,等你下个月忙完,我再请你吃饭。”不用说,又是肖丽萍的信息。
三天后,丁子琳下课后到邮件办事,冷不丁在路上碰上了肖丽萍。
“丁老师,太巧了!天意啊!今天中午我们一起吃饭,不许推脱。”肖丽萍笑逐颜开,像捡到宝一般。
“好吧。”尽管不大乐意,但丁子琳着实想不到任何推脱的理由。
饭局是牛排大餐,但丁子琳却如同嚼蜡,因为餐桌上仍是那令她厌恶的那些“陈词滥调”。
“丁老师,陪我到附近朋友家去一趟吧。我准备下个月去英国看我儿子,他要托我买东西,外国品牌有些我看不到,刚好你帮我翻译一下。”肖丽萍不由分说地挽起丁子琳的胳膊。
“好吧。”
从前面的大路拐进一条狭窄的小巷,约莫走到三分之二处有一分岔口。
“分岔口处选左边的那条道。”肖丽萍口中念念有词,“左边就这边,那就选这条。”
“不是你朋友家吗?你没来过?”丁子琳有些纳闷,肖丽萍那帮朋友都是有钱的太太,谁会住在这“羊肠小道”里的平民屋舍?
“嘿,刚认识的朋友,第一次来。”
“哦!”丁子琳看了一下前面的路牌——“滨仔弄”。好奇怪的地名,她一下子记住了。
“到了,就是这一家。”肖丽萍在一门漆斑驳的平房前停了下来。
“咚咚咚”,肖丽萍用手拉住其中的一只门环使劲地敲,“陈师傅,开门,陈师傅。”
几分钟后,门“嘎吱”一声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位穿着唐装、油头粉面、笑容可掬的老头。
“哦,是肖女士,你们来了,请进,请进!”
这是一座有好些年月的老宅,庭院里杂草丛生,看来已荒芜许久。
“陈师傅是归国华侨,还是鼎鼎有名的‘神功大师’。”肖丽萍频频向丁子琳夸赞,“他可以有求必应,法力无边。”
“哪里,哪里。你们请屋里坐,我给你们泡杯茶。”
“不用忙了,我刚吃饱,喝不下。”丁子琳出口阻止。
“没事,喝杯茶不碍事。”肖丽萍反驳。
“就是,就是,特级茶。稍等片刻。”
“不好意思,我想上下洗手间。”丁子琳环顾四周,礼貌地问。
“直走,最后一间就是。”
“好,谢谢!”
十分钟后,丁子琳才在两人的催促下出了洗手间,“不好意思,可能刚才牛排没煮熟,吃坏肚子了。”丁子琳一脸痛苦,双手紧紧捂住肚子。
“那赶快喝杯热茶,暖暖胃。”陈大师拿起茶杯,极力相劝,肖丽萍也在一旁助声。
“哎呦,对不起,真对不起!”丁子琳不小心手一晃,茶全撒在地上了。
“没关系,没关系,重新倒一杯。”陈大师又倒了一杯。
“这有点烫,等会儿。”丁子琳笑着解释到。
“咚咚咚!”屋外又有人敲门。
“大师,您又有客人?”肖丽萍惊讶地问。
“应该是我的朋友,你们等会,我去开门先。”
门开了,进来五、六个警察。“别动,我们怀疑你与最近的诈骗案有关,请跟我们走一趟公安局。”
“什么?不是,这——?”随即,陈大师被警察带走了。
“怎么回事?”肖丽萍莫名其妙地呆立不动。
“你还不明白吗?你上当受骗了。”
“不是,大师说他有神功可以略施法术,就可以让我变得如你一般有学识——”
“他是近期报道的‘汪洋大盗’,尽给你们这些富婆灌‘迷魂汤’。”
“你怎么知道?我怎么没见过这样的报道?你在哪见的?”
“当然不是你所关注的‘朋友圈’。想要有学识,就认真多读书。”丁子琳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了呆若木鸡的肖丽萍。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