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定是世间无数对夫妻的故事,这种生活模式给人以安详亲切之感。它使人想到一条平静的小河,蜿蜒流过绿茸茸的牧场,与郁郁的树荫交相掩映,直到最后泄入烟波浩渺的大海中。但是大海却总是那么平静,总是沉默无言、声色不动,你会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也许这只是我自己的一种怪想法(就是在那些日子这种想法也常在我心头作祟),我总觉得大多数人这样度过一生好像欠缺一点什么。我承认这种生活的社会价值,我也看到了它的井然有序的幸福,但是我的血液里却有一种强烈的愿望,渴望一种更狂放不羁的旅途。这种安详宁静的快乐好像有一种叫我惊惧不安的东西。我的心渴望更加惊险的生活。只要在我的生活中能有变迁----变迁和无法预见的刺激,我是准备踏上怪石嶙峋的山崖,奔赴暗礁满布的海滩的。
我告诉你我必须画画儿。我由不了我自己。一个人要是跌进水里,他游泳游得好不好是无关紧要的,反正他得挣扎出去,不然就得淹死。
只有诗人同圣徒才能坚信,在沥青路面上辛勤浇水会培植出百合花来。
只有女性才能以不息的热情把同一件事重复三遍。
但是虽然他说不出来什么有意义的话来,他的性格中却有一种东西使你觉得他这个人一点也不乏味。
但是我总觉得事事要邀获别人批准,或许是文明人类最庚深蒂固的一种天性。一个标新立异的女人一旦冒犯了礼规,招致了唇枪舌剑的物议,再没有谁会像她那样飞快地跑去寻找尊严体面的庇护了。那些告诉我他们毫不在乎别人对他们的看法的人,我是绝对不相信的。这只不过是一种无知的虚张声势。他们的意思是:我相信别人根本不会发现自己的微疵小瑕,因此更不怕别人对这些小过失加以谴责了。
绝大多数人对于他们做的那些平平常常的事是心满意足的。
如果他为了一个女人离开你,你是可以宽恕他的;如果他为了一个理想离开你,你就不能了,对不对?你认为你是前者的对手,可是同后者较量起来,就无能为力了,是不是这样?
女人们总是喜欢在他们所爱的人临终前表现得宽宏大量,她们的这种偏好叫我实在难以忍受。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们不愿意男人寿命太长,就是怕把演出这幕好戏的机会拖得太晚。
我觉得他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他好像被一种什么力量抓住了,正在被利用来完成这种势力所追逐的目标。他像是被捕捉到蛛网里的一只苍蝇,已经失去挣扎的能力。他像被符咒逮住了一样。这使我想起人们常常说的那种奇怪的故事;另一个人的精神走进一个人的躯体里,把他自己的赶了出去。人的灵魂在躯体内很不稳定,常常会发生神秘的变化。如果在过去,人们会说查理斯·思特里克兰德是魔鬼附体了。
为什么你认为美----世界上最宝贵的财富----会同沙滩上的石头一样,一个漫不经心的过路人随随便便地就能够捡起来?美是一种美妙、奇异的东西,艺术家只有通过灵魂的痛苦折磨才能从宇宙的混沌中塑造出来。在美被创造出以后,它也不是为了叫每个人都能认出来的。要想认识它,一个人必须重复艺术家经历过的一番冒险。他唱给你的是一个美的旋律,要是想在自己心里重新听一遍就必须有知识、有敏锐的感觉和想象力。
如果你不在乎一个人对你的看法,一群人对你有什么意见又有什么关系?
实际上只是男人的爱抚和生活的安适在女人身上引起的自然反应。大多数女人都把这种反应当作爱情了。这是一种对任何一个人都可能产生的被动的感情,正像藤蔓可以攀附在随便哪株树上一样。因为这种感情可以叫一个女孩子嫁给任何一个需要她的男人,相信日久天长便会对这个人产生爱情,所以世俗的见解便断定了它的力量。
“世界是无情的、残酷的。我们生到人世间没有人知道为了什么,我们死后没有人知道到何处去。我们必须自甘卑屈。我们必须看到冷清寂寥的美妙。在生活中我们一定不要出风头、露头角,惹起命运对我们注目。让我们去寻求那些淳朴、敦厚的人的爱情吧。他们的愚昧远比我们的知识更为可贵。让我们保持着沉默,满足于自己小小的天地,像他们一样平易温顺吧。这就是生活的智慧。”
“我不需要爱情,我没时间高恋爱。这是人性的一个弱点。我是一个男人,有时候我需要一个女性。但是一旦我的情欲得到了满足,我就准备做别的事了。我无法克服自己的欲望,我恨它,它囚禁着我的精神。我希望将来能有一天,我会不再受欲望的支配,不再受任何阻碍地全心投入到我的工作上去。因为女人除了谈情说爱不会干别的,所以他们把爱情看得非常重要,简直到了可笑的地步。他们还想说服我们,叫我们也相信人的全部生活就是爱情。实际上爱情是生活中无足轻重的一部分。我只懂得情欲。这是正常的,健康的。爱情是一种疾病。女人是我享乐的工具,我对他们提出什么事业的助手、生活的伴侣这些要求非常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