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出租车已经有五个年头了，刚开始不习惯，和乘客目光交接我都会尴尬，除了说说目的地也基本不说话，现在已经很自在了，大家聊聊天，挺好。毕竟，这就是我出来开出租的原因，不想在家待着，冷清得我害怕。
小姑娘上车的时候脸都煞白，应该是很冷吧。不到二十的样子，哭得很伤心，让我想起我女儿。
“姑娘你去哪儿？”
“师傅……我……我去仁心医院……疼得厉害……”
我猛回头，看她半倚在位子上，脸色难看，右手掌着左手腕，手腕在滴血，血在后座上流了一滩，这是……割腕么？！
“姑娘，你……你这个傻孩子。别着急啊，别着急啊，我们这就去医院。”
我的心很慌，开着车不停看后视镜，她还在哭，我和她说话，也确认她还能坚持。
“姑娘，你通知家人了吗？”
她哭着摇摇头。
“哎呀……你……你这个傻孩子……傻……小小年纪……有啥过不去的啊，你说……有啥啊……”
其实不用问我也知道，这个年纪，最迈不过去的多半是失恋，尤其是初恋，对他们来说，这是天塌了。不怪他们，他们的天空还不够广阔，可是你现在说她也听不进去的，因为那个“以后”谁都看不到，有的人可能从此就真的看不到了。别问我怎么知道，谁都这么长大的，我想我女儿了。
我把那姑娘送进了急诊室，又一直等到她出来。也说不出为什么，就是一直想起我女儿，就不敢走，总要看到她安全吧。她跟我说，她割腕之后痛得受不了，所以出来打车求生。我没说啥，也不用说啥了。能有什么话比她自己的切肤之痛更能在今后的日子提醒她，活着，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
她还是一直哭，哭吧哭吧，刚才哭是疼的，现在哭是吓的，劫后余生，哭完了，就是另一天了。
她哭累了，抽抽嗒嗒停了下来，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我想她肯定没吃饭，叫她跟着我，我带她去吃了顿热腾腾的饭。人呐，肚子饱了身上就暖了，心里就踏实了，有些事儿，就能过去了。她真的饿了，吃得很香，忘了哭，看她那个样子，我想，她真的长大了。
我越看她越想我女儿，她们应该都一样喜欢旅行，对这个世界有着无限的好奇心；喜欢呼朋引伴，在春天的阳光里或者冬天的雪地上撒欢；喜欢吃着零食看韩剧，或者和小姐们儿头靠头悄悄谈论喜欢的男生；还没看过她笑，可是她笑起来一定和我女儿一样，灿烂得像盛开的花儿……
回过神来我发现我落泪了，姑娘有点诧异地看着我，我把泪抹了，送她回家。
她跟我道谢、道别，她说她会好好的，让我放心。她说着又哭了，我也哭了。
“十来岁的小姑娘，人生路还长呢，千万别冲动，千万别学我女儿。”
我女儿运气不够好，看不到“以后”了，我想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