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等着就老了，爱着恨着走的好曲折，不敢回头看的，都是我没等到的，等着等着就变老了。”

新郎在楼下呼唤着新娘，婚车已经准备就绪。

房间里的“喜”映入眼帘，女孩化着最美丽的妆容，穿着最喜爱的婚纱，将与最爱之人携手一生，她期待着。

秋日阳光很暖，却仍显萧条，秋叶像花瓣纷纷飘洒，落在地上似为新娘铺好通往幸福的地毯。

临行前，女孩对着爸妈的相片，缓缓跪下。

“爸、妈，女儿有归宿了。”

三拜之后，她对我说：“哥，走吧。”

我与妹妹并肩，缓缓走出家门，她快步投向他的怀抱，他们相拥，脸上洋溢着的满是幸福。婚车渐行渐远，我鼻子忽然一酸，肩膀微微颤抖，以后是只身一人了。

风里含着沙，树叶飞落。天使散开翅膀，洒下翩翩羽毛，为新人送上一段祝福。

她走了，我也该离开了。

01  九年前

父亲去世已经大概三年了。

父亲的去世，让原本不富有的家庭雪上加霜。母亲为我们几乎拼了命，我辍学打工补贴家用，妹妹只是默默看着父亲的遗像。母亲一夜苍老，而我们一夜长大。

从那时起，家里仅有苹果一种水果，因为它最便宜，我们甘之如饴。

从那时起，妹妹发了疯似的学习，成绩名列前茅，这是父亲最想看到的。

从那时起，我不再回家睡觉，怕影响妹妹的学业，我希望她未来一片光明。

三年里，我和兄弟在校园门口卖过早餐，在发廊做过学徒，偷过井盖、电瓶，在公园里和那几个疯子抢椅子睡。我们打架，为抢地段做生意，混黑道，只为赚钱。打架前，我都会啃一个苹果，吃苹果的时候就会想起母亲和妹妹，这么说大概很讽刺，我做这些肮脏的勾当都是为了家人过的更好。

黑夜永远是美丽的，耀眼的霓虹灯在整个城市之间隐隐浮动。疯狂而迷幻的气息从寒冷的地面冲上来，午夜永远是我们叫嚣着扭打着的最好的时候。这个城市似乎在那一瞬间变得如此美丽，仿佛我们就是上帝，在我们的拳头下，就连宇宙都要为我臣服。

每一次回家，我都会向妹妹吹牛：“妹妹，你放心，不出三年，哥就可以供你上大学，买漂亮衣服！”妹妹憧憬的眼神，我一生难忘。

我想拼尽一生，为这个家好好经营着，就算我干的勾当污秽、下流。

02  九年后

化妆店门口，幻彩灯闪烁着炫目的光，女孩与朋友分别，一身黑衣把她的全身包裹起来，只剩一张精致的脸，在灯光下犹如妖艳的黑色精灵。

她一转身，看见一个男人蹲在门口吃面，帽沿压得很低，挡住了双眼，消瘦的手抓着筷子，快速的嗦着面，就像一只饿狼吞食着久违的猎物。

女孩紧紧盯着这个男人，那个寒冷的冬天，头顶的霓虹灯晃着女孩的眼睛，她眼眶盈满泪水，鼻头微酸。一滴泪落下，似乎结成冰块，她捂着脸哭着。

这个该死的男人回来了。

03  九年前

混黑道打得架自然不少，却也没出过警察抓人这种事。毕竟双方利益捆绑，被警察抓到都会遭殃。本来就是黑吃黑，白道进来掺和，双方利益都受损，人人皆知是赔本的买卖。

但凡事总有意外，这大概也是罪有应得。

在一次街头的混战当中，我把对面的首领打成了重伤，有人报了警，警察一到场，两伙人作鸟兽散，伤者被送往医院 而我被通缉。

我怕连累兄弟和家人，只能四处躲藏。但是再过两个星期就是妹妹的生日，我曾承诺送给她礼物。为了妹妹，我竟不再害怕被逮捕。

我躲在门外，等待妹妹回家。那天的夜里下着雪，纯白的世界里，好像世界都挂上了灯，闪烁着给我的妹妹庆祝生日。门外的雪薄薄的，好像踩一脚，这一面就碎了似的。

远远望见妹妹和母亲牵着手回家，我激动地上前送给妹妹我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我看到了她兴奋的表情，她像一个脆弱但是精致的公主，让人想用一生守护她。

下一秒，警察冲了出来。狠狠地把我按在了地上，那一瞬间，我看到了黑夜的天空也有星光闪烁，被按倒的那一瞬间，宛若斗转星移。我好像听到了，我猛兽般急促的呼吸声。

我挣扎着看向妹妹，她的瞳孔里写满了害怕，她应该是第一次看到我这个样子吧，我像一头红了眼的狮子，想要挣脱四个警察的制服，但是无济于事。

雪地里弥漫着血的味道，雪碴子上闪烁着丝丝红色的痕迹，诡异的让人害怕。

我被逮捕了。

04 九年后

泪水弄花了她精致的妆，我们的相聚就像是琼瑶剧，哭的梨花带雨，显得如此矫情。我爱她，她恨我。

在狱中，我得知母亲因为癌症去世。我没有母亲了，我失去了避风港。我像一叶扁舟，在狂风暴雨下前行，漂泊无依。

母亲受了太多苦，丈夫去世，儿子入狱，她身心受挫。世人都说，为母则刚，那个柔弱的女人，最终抗下所有。她终于将女儿送入大学，却等不来儿子走出监狱了。

母亲还在的时候，每个月都会来看我，总提着满袋苹果。可能在她眼里，我永远是伸手要苹果的孩子。她默默咽下生活的苦，却将甘甜毫无保留地赠予孩子。

时间就像是死神的镰刀，无声无息地收割着每一个人的灵魂，窗外的花开了又谢，母亲一天天老去，身体逐渐衰弱，隔着冰冷的玻璃，我只觉她的皱纹在加深。

回到家，看着母亲的遗像，母亲笑得很安祥，这个苦了一辈子的女人，最终笑着离开世界。她大概见到了丈夫，我希望她在天堂安乐。

余生，请让我好好爱你们。

“等着等着就老了，爱着恨着走的好曲折，不敢回头看的，都是我没等到的，等着等着就老了。”

05  终

婚车徐徐前进，女孩的未来该是一片光明吧。忽然婚车停下，她下车唤我：“哥！”我怔怔地回头，只见她笑颜如花。

那一瞬间，仿佛回到了过去，我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家，妹妹都会在门口等我回家，那大概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小时候，我妈总爱给我买苹果吃，我当时只以为原因是苹果便宜，后来才知道，苹果，代表平平安安。”

面对时间的摧残，我们完全没有能力去战胜，但是就算是面对遍体鳞伤的自己，也要有直面即将被吞噬的勇气。

在这个故事里——

曾经穷苦的家庭里，母亲养育孩子成人，哥哥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妹妹步入了幸福的婚姻。

这个故事里，没有人不是拼命地、挣扎着活着的，当我们面对浓稠的黑夜的时候，千千万万的人就像萤火虫，在自己的生命中飘荡，隐隐发出淡黄色的光。

穷尽自己的一生，在永夜的时代里，绽放微不足道的光 。

我们总是穷尽一生，身着泥泞，却依旧仰望星空。

每一个人都是他，每一个人都不是他。

用勇气与希望去直面生活吧，我们每一个人都值得幸福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