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翠竹禅林吃了一顿斋饭之后,我们开车回上海。虽然我不信佛,一顿斋饭吃过后,腹中空空,身体轻轻,放下浊腻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由物及身,烦恼皆因要得太多,且这份执念有违公理良俗,放下即有清爽,犹如立地成佛。道理亦明,慢慢做来就是了。
按照计划晚上会在江阴吃晚饭。孙兆国说,江阴那里的朋友为我们准备了江刀和十一斤的扁鱼。这次江南之旅,江刀已经吃过很多次,即使再好的江刀也难引起我的兴趣了。倒是肥润细嫩的扁鱼鱼腹让我有所期待。江鱼长到十几斤重,一定积累了很厚的油脂层,蒸熟之后,因油脂而来的细嫩简直妙不可言。
一路车行,闭目养神,脑子里全是对晚餐那些江鲜的想象。此次南行一路吃来,见识了许多好东西,吃到了不少精心准备的美味,鸡是会飞的,鸭是值得专程前往的,鱼是各种时令江鲜,肉是十八个月出栏的生态养殖黑猪,还有好朋友标哥的各种的茶随时供应。想来老天对我不薄,职业上想得到的基本都让我遇见了。如果不是因为胃口太小,无法品尝更多的菜品,这一次旅行就太完美了。
晚饭的惊喜不是江刀(江阴人叫它本江刀),大概是要证明这里的刀鱼才是真正的区别于湖刀、海刀的长江刀鱼吧。他们交给我,真正的江刀要肉厚(腮后背部的肉要厚实) 、鳞黄、鱼鳍长(长度要是刀鱼长度的三分之二 )
也不是长江水养殖的鲥鱼
也不是十一斤重的江鮰鱼
也不是这条今天下午刚刚抓到的江白鱼
也不是老鸡松茸鸽蛋汤煮刀鱼馄饨
也不是江鲈鱼江鳗鱼合蒸
而是出乎我意料的、想都不敢想的野生河鲀。
这些白子太好吃了
胶质满满的河鲀皮
把河鲀肉、皮、肝、白子放到一个碗里
也许吃了这道菜我可以吹吹牛逼了。2002年,我在武汉的巴山夜雨酒楼第一次吃到河鲀。当时河鲀上来后,做河鲀的师傅当着我们的面吃了一块鱼肉,喝了一口鱼汤,五分钟后没有不良反应,主人才劝我们吃。据说这个仪式是当年吃河鲀必备的,都说河鲀有毒,师傅吃了没事,客人才可以吃,用此证明河鲀的毒素已经处理干净可以放心吃了。那一次有些紧张,只记得汤很香很浓,河鲀是什么滋味根本没记住。在2008年我吃了侯新庆师傅做的秧草烧河鲀。那次吃饭时还有大董先生和马克西姆法餐厅的贺总经理。那时候侯新庆师傅还在中国大饭店夏宫中餐厅工作,酒店里是不让做河鲀的,那几条菊黄鲀是侯师傅从洛扬那里拿的。这一次我记住了河鲀的味道,确切的说记住了秧草红烧汁的味道,用来拌米饭不要太好吃哟。
此后在不同的地方吃了很多次河鲀,红烧的,白汁的,涮火锅的,做成汤的等等,慢慢的不想吃了。养殖的河鲀吃来吃去就是那个样子、那个味道,并不比长江里的鲜鱼好吃多少。我知道河鲀的年代,野生河鲀已经没有了。只恨余生也晚,知道河鲀的时候长江里已经没有野生河鲀的踪影了,再也无法体会前辈文人饕客记述的河鲀味道了。
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和孙兆国先生到江阴,居然吃到了孙先生弟子拿来的野生河鲀,终于体会到了古人为什么会有“拼死吃河鲀”的勇气了。非比寻常的鲜美和欲拒还融的齿感,都是我的河鲀惊喜初体验。因为野生所以有毒,因为有毒所以害怕,因为害怕所以战战兢兢,因为战战兢兢所以觉得这些野生河鲀实在难得,也确实美味。这是可遇不可求的美味,老天真是眷顾我这个馋人,还能让我尝到野生河鲀的味道。感谢我的好友孙兆国先生,感谢孙兆国的精心安排,感谢孙兆国弟子和朋友的热情款待,有了这道野生河鲀,让我们这次寻鲜之旅,在江阴达到完美高潮。
今天是四月一日,这一天是愚人节,是可以肆无忌惮的胡说八道吹牛逼的,可是我没有吹牛逼,更没有讲愚人节笑话,因为这些野生河鲀实实在在的被我们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