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听完妈妈的讲述,我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卓文君的“白头吟”
我一直以为在父母身上没有爱情,有的也只是那个年代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原来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爱情在身边发生。
那年母亲十八岁,在七八十年代,十八岁正是谈婚论嫁的时候,当地的媒婆上门给母亲介绍了一位名叫张华的尚在上学的年轻人,为了避免尴尬,媒婆总会挑在一个赶集的日子,让两人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远远的看上一眼,就这样,两人互生好感,那一刻,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声音,一种莫名的情愫如同春天的爬山虎,迅速的在心房蔓延。
两人再次见面的时候是在媒婆家里,张华送给母亲一个银手镯,母亲则回之以梳子,在那个年代,女生送男生梳子便代表愿意私定终身,原本以为接下来就顺理成章的发展下去,男方到女方家下聘礼,然后结为连理。
母亲没有等到张华来下聘礼,反而听说张华的母亲骂骂咧咧的跑到媒婆家里将媒婆家的东西摔了个遍。原来张华的母亲已经给张华物色好了一个姑娘,那姑娘听说张华与母亲互相赠礼的事后在家里哭得死去活来,几次闹着要寻死,张华的母亲也因此闹到媒婆家里。
一时之间媒婆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母亲也很委屈,只好去媒婆家里眼巴巴的等,希望事情能有转机,等来的却是张华要去给别的姑娘下聘礼的消息,张华去那姑娘家下聘礼那一天提前来到媒婆家,他告诉母亲:
“我妈逼得紧,下聘礼我必须要亲自去,但是我对那姑娘没有想法,你一定要等我。”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说完后张华便匆匆离去,那一天母亲不知道是怎么回去的,脑袋里一直嗡嗡的,用张爱玲的话来说就是“她有一种茫茫无依的感觉,像是在黄昏时出海,路不熟,又很远。”
之后的几天母亲想了很多:
他聘礼都下了,不娶人家姑娘的话人家姑娘怎么办,可是如果他娶了那姑娘,自己又怎么办......
第二天,母亲将手镯交给媒婆让她转还给张华,自己便跟着外公来了贵阳。
两人再次见面时已经是五年后,母亲已经嫁为人妻并有了一个三岁的孩子,那个男子特意来贵阳看望母亲,那天雪下得很大,目光所及之处全是白茫茫一片,有些晃眼,雪花纷纷,不一会儿两个人就白了头,地上的雪有一筷子那么深,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母亲抱着孩子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前面带路,身后的人一跟上来母亲立马又加快了脚步,让彼此之间始终保持着好长一段距离,生怕被别人看到自己和除了丈夫之外的其他男人在一起说些什么莫须有的闲话。
大雪无声,除了脚下的咯吱声四周异常安静,气氛一度很尴尬,给人的感觉比呼啸的北风还冷。
“今天的雪真大啊!”
两人隔得远,男子几乎是喊出声。
“是啊。”
简单的两句客套,便是两人最后的谈话。
一个月后父亲收到了一封给母亲的信,是张华写来的:
“萍妹,原以为时隔多年再见我们俩之间会有许多说不完的话,但再见你时你给我的感觉是那么遥远,你看我的眼神也变得那么陌生......”
并无什么暧昧的话语,所以即使收到信的是父亲,也没有因此与母亲闹什么矛盾。 地上的雪开始化了,只有山顶还有一些白色,若是母亲念过书,估计她也会想起卓文君的“白头吟”中的这两句吧。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