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以后,当你坐在摇椅上回首往事的时候,是否会记得起几十年前的一个小小承诺?是否依然会想到五十年前隔壁陪你玩玻璃球的伙伴?
十岁的时候,你和他一起拿着张破网,梦想着能网到河里最大的那条鱼。你们分工明确,他负责下网以及卸鱼而你则做着类似于赶鸭子上架的工作。一会就有收获了。于是一堆火悄然升起,一阵鱼香飘然而至。你们之前必定是带了足够多的调料的。太阳落山后你们肩并肩回家了。想想晚上又不用吃饭了你们不住地偷笑。
你们也有闹矛盾的时候。五年级那一年,你们在家门口玩玻璃球。那耍已经开始使用“道具“。本来是不分伯仲的,可后来你借来一个扑克高手,他的罐子便慢慢见底。当你终于满载而归的时候,他开始不再和你耍。持续时间为一个星期。天知道这七天你有多寂寞。终于第八天你捧着全部的玻璃球去找他,你们和好如初。你记不记得那天你高兴的睡也睡不着?
初一的时候,你们同校但不同班。你是学委而他是学尾,无数次年级会上听见校长在批评他而在表扬你。你一放学就回家作功课而他依然背着把那个破破是网走向那条早已没有多少大鱼的小河。经过你家门口的时候,他总会停一会儿,仿佛等你出来玩。而你总是低着头做着那似乎永远也做不完的作业。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他转校了。转到很远的地方。听父母说那学校管的很严甚至每个人必须住校。你每周六才能见他骑着自行车吹着口哨回家。而你们终于没能再说上半句。
中考那年,在你为自己的前途奋笔疾书的时候,你不知道,他正夹着香烟调戏路过的女孩子。他染了发,和街头混混一起神出鬼没于那所学校周围。你考上重点高中而他却没能参加中考。你们终于不再联系。高一的时候,你搬了家。不远,但依然是段距离。从父母那里得知,他去过很多地方,广东,四川,也在西安附近打过零工。你不可能知道,在你高考的那一天,他为了一个女孩离家出走,一走就是一个月。
七月流火。你懒洋洋躺在床上看电视的时候,他冒失的闯了进来。你差点没有认出来,此时的他再也不是十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小少年,他变的又黑又瘦。你记得以前你比他瘦的多而现在颠倒过来了。他身后的哪个姑娘你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那姑娘也是高高瘦瘦的。他说让你帮他写个东西,想出国打工。他还记得你的字好看。走到时候他给你递烟,又突然抽回,你想他忘了你还是个学生。
看着他出门,你突然很难过。很难把他和从前陪你玩玻璃球的那个少年重合在一起。但事实是他们的确是同一个人。你终于坐在宽敞明亮的大学教室里。此时你不再会想到他。只有当偶尔在食堂吃饭那里的电视播放小时候看过的动画片时,你才会记起曾经的那个少年。意气风发跟个小大人似的。闪着长长的睫毛跟你称兄道弟。
大四毕业的时候,你收到了他父母送来的喜糖。他已在日本定居,和那个姑娘结婚了。那包糖的袋子上,你有看见他那稚嫩的笔体:祝学业有成!你仿佛又看见那个少年。你的眼泪在眼眶打转。他还记得我,你对自己说。
许多年以后,你的孩子也像你当年一样调皮。看着他和邻居那个小子整天黏在一起,你只是安静的笑,心中还在盘算着升职或涨薪的事。你从来不会知道,远在东京,一个和你年纪相仿的人,正在想着他那流逝了的,如烟云一样飘散了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