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初起,夜露未退,于清风阵阵中邂逅一丛丛炸眼的金黄,逆着朝阳的方向,摇曳的花枝披上了层薄薄的金光,恰似长在了光里的神秘佳人,一静一动,尽是风采灼灼。
这种长在路边的草花特别常见,极易养活,全无名贵花目的娇气,生命力很是强大,有土有水即能扎根,后期的生长、开花,全靠天成,因其数目庞大,一株花草的凋零衰败在花丛群里并不会显得多么重要,很快便会被铺卷而来的新鲜嫩枝更新替补,凋零只是生命走到尽头的草花自己的凋零,与其他草花并无太大关系,与整个花丛群更无甚关系。
生,悄无声息,死,亦悄无声息。
草花儿,草花儿,生长在天地间的草,却又是能够给予人美感的花,因不知其具体名讳,便冠之以草花儿,从钻出土地的那一刻,就已将自己交给了大自然,注定了既要阳光雨露,又可受得住凄风冷雨。好光景难得,逢之则蓬蓬勃勃去生长,上沐阳光星辰,下接雨露恩泽,共舞清风,快哉美哉;苦日子难挨,遇之亦倾尽全力地去承受,风雨当头躲无可躲,霜寒日晒避无可避,茕茕孑立,孤兮独兮。
全心全意地生长,寂寂寥寥地活着。
像极了我们平凡之人的一生,虽有名有姓,却也渺小如世间之尘埃,到来或离开,对人类整体都不会有什么影响,伤心唯有对己深情的亲人、爱人、友人等等,但其本质终究只是自己一个人的完成式,而那些出现在个人生命中,并与自己发生了一场或长或短、或深或浅、或亲或梳、或明或暗、或好或坏的关系的人和事,都会有一个建立、发展、持续或消失的过程,他们虽与我们交集相会了一段的人生,如两道不同轨道上的列车,交汇是暂时的,分离却是注定的一样,即便有血缘关系的父母子女和兄弟姐妹,也逃不开这样的规律。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要走的路、要过的坎、要闯的关、要历的险和要“享的福”,除了自己之外的人可为之担心、为之祈福、为之搭把手、为之共喜,唯独无法“取”而代之,能为其做些实实在在的帮助或相伴一程,已是难得;好景尚如此,苦日子更不能说起,触之皆是痛,且这痛只能“己”来受,受的住便过,磨不过则消,如那风雨中飘摇晃荡的草花儿,无所能依,无所能靠,唯有硬抗,逆旅之路谁也不愿遇到,但谁也无法避免,真可谓“同是红尘悲伤客,莫笑谁是可怜人。”
我们暂且将这一场场相交或分离称为缘——缘起则聚,缘尽则散。
然聚散有时,唯“己”常在,而那些在“己”生命里的暂留或长伴,随着时间的推移,会产生怎样的变化?则取决于“己”和“彼”两层重要关系,“己”心可知,“彼”意难莫,对于可变的“彼”所导致的一切,终究还是要内心的“己”来承受、转圜。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世事繁杂,看似你方唱罢、我便登台,人来人往穿梭在相遇之人的生命力,好不热闹。但当 众人散去,一切都归于沉寂时,才发现这个世界终究是自己一个人的,与他人的关系不是太大。对于这只属于自己的生命,自己的认知又有多少呢?
很多时候,我们常常在别人的人生里“跑龙套”,别人亦来来回回地在我们的生命里做“过客”,而恰恰是这不稳定地“龙套”与“过客”,给予了我们温暖或冷漠、欣悦和悲苦,这些或美或坏的情感,丰富和锻炼了我们生命的厚度和承受力,最终受益的仍是那个常在的“己”。
“己”如此重要,但能够认识其重要并认真对待的人却不多,甚少去真正地思考“己”的意义所在,有的可能会人为“己”的意义在于追求这世间的房子、车子、钞票、华衣、美饰等物质方面的东西,供己享有;有的可能人为“己”是为了体验这一场又一场的生命,遍尝悲欣甘苦,领悟生命大道......
这些对么?只能说不算错,但“己”之生命本身的意义,绝非如此浅薄单一,人有欲望实属正常,但关键在于“己”能否于脚步匆匆间、忙碌奔波中,使内心得到真正的快乐、充实和丰厚,而不是外在的拥有。周易有云:局面坤,君子以厚德载物。一个“厚”字便道尽了生命的真意,善虑大局者厚,善顾他人者厚,善思公正者厚,善怜弱小者厚,善思己过者厚,善恕他人者厚,善克己欲者厚......德厚则心宁,量雅则人和,上善若水,“己”若于物欲横流中既刚毅自强,又兼怀仁爱之心,思君子之思,行君子之行,即便渺小如这路边草花儿,生死皆坦荡,无己即有“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