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季温暖的微风里,夜色朦胧中飘浮着淡淡的花香。李瑞晔和李瑞晶这一对金童玉女般的年轻兄妹,在银色的月光之下,越发丰神俊朗,出色动人。
他们站在影壁旁边的大门洞外,悄悄说着兄妹之间体己的话儿。李瑞晔给青春年少的妹妹上了一堂简洁有效的励志讲座,同时说出了一直镌刻在李瑞晶心头的几个字:“希望咱们都要做到守身如玉。”
李瑞晶心无城府地“咯咯”笑起来,对着四哥娇憨地说:“四哥,你一个男子汉,守什么身啊?”
李瑞晔继续宠溺地看着在月色中笑得花儿一样的妹妹,轻声而清晰地说:“男人也需要守身,这是对妻子、对家庭负责。”说着,他再次整肃面容,语重心长地说:“女孩子家更需要守身如玉。漂亮的女孩子会面对很多诱惑,一定要把持住自己。”
李瑞晔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一番话,对青春年少的妹妹李瑞晶影响至深。她一直把“守身如玉”四个字牢记在心,成为她人生的座右铭之一。
李瑞晶听到四哥简单却深刻的话语,心里很是震撼,脸上却保持着开朗的笑容。她调皮地问道:“四哥,你是在夸我漂亮吗?”
李瑞晔微笑着点头,承认道:“我妹妹是漂亮啊。”
李瑞晶难掩欣喜之情,有点夸张地说:“真是难得啊!四哥夸我漂亮呢。”
李瑞晔看着妹妹调皮的笑脸,忍不住伸手拍了一下她的头,轻声调侃道:“看把你美得,找不着北了吧?”
李瑞晶一缩脖子,小声抗议道:“不要拍我的头!都要被你拍傻了!”扭头、转身回避之间,她忽然想起找李瑞晔的初衷,赶紧问道:“四哥,刚才在东屋里,你为啥不让我说话呀?”
李瑞晔微微一笑,反问道:“你刚才是不是想说,你可以去帮大哥?”
李瑞晶一边点头,一边急急忙忙地说:“是啊,是啊。大哥现在缺人手,我想去帮忙,还可以学手艺。”
李瑞晔不以为然地嗤笑道:“就你,还学手艺?家里啥活都不会干,你去就是添乱。”
李瑞晶不高兴了。
她没想到四哥这么不给面子,当面嘲笑自己的一片好心。她噘起嘴巴,脸上笑容尽失,声音沉闷地说:“四哥你太看不起人了!不会干活就不能学了?我在学校里的成绩都是优等,有啥学不会的?”
李瑞晔一看小妹妹生气了,赶紧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想法。他语气诚恳地说:“老妹别生气。我不让你去帮忙,就是不要你去学照像馆那摊事儿。一旦你学了,就会把你抓去当苦力。你看三哥、五弟都跑了,你还上赶着往前凑?”
李瑞晶一听,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她疑惑不解地问:“写真部不是咱们家主要收入来源吗?咱们家的所有开销都指着它,为啥不能学呀?”想想,她又接着问:“三哥、五哥是因为太辛苦了才离开的吗?”
李瑞晔看着天上的月亮,语气忧郁地说:“我不知道三哥、五弟究竟为啥走。但是我是不会学那摊子事儿的。我劝你也不要学。咱们将来可以干些不一样的事情。”
他心里没有说出来的话是:那摊子实在不够大,容不下我们这么些人。还是让大哥自己折腾吧,将来也不会发生争抢的问题。应该说,年纪轻轻的李瑞晔的确想得相对长远。他的想法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避免了兄弟姐妹之间的纷争。
李瑞晶想想,觉得四哥的建议也不无道理,就彻底放弃了去写真部帮忙的心思。
李志庆无可选择地被迫每天放学之后必须去写真部,然后和父亲一起回家。他有些羡慕,甚至有点儿嫉妒和自己同龄的老叔。他心想着,都是一般大的人,为啥老叔可以想干啥就干啥?自己非得倒霉悲催地学这些劳什子的手艺?
一向是李瑞晟小跟班的李志庆和老叔在一起的时间大大减少,他也有意无意地疏远了李瑞晟,李瑞晟是混不在意的。李志庆见状,心里越发不乐意和老叔有所纠葛了,叔侄俩亲密关系荡然无存。
几场春雨过后,花凋零,叶繁茂,春深了。
李瑞晶所在的K市女子国高宣布,学校将组织全体学生一起去远郊春游。同时规定了出游的时间、地点和着装要求。
年轻的女孩子们头一回要离开家,和同学老师们一起去旅行,将会是一个完全崭新的生活经历,每个人都很兴奋。
学校规定的着装,无非就是统一的学生制服,还有统一颜色的红色袜子和白色胶底鞋子。当初李瑞晶第一次把学校发的白鞋子带回家,还引发了一场风波。
在中国人传统的习俗中,白色是属于不大吉祥的象征。普通人家办丧事才会穿特殊的白衣服和白鞋子。一般情况下,人们通常是不会穿纯白色的鞋子的。
日本人根本不理会中国人的习俗,只是按照他们的方式在伪满洲国为所欲为。让所有的国高女生穿白鞋子,在当权者看来没啥毛病,在中国人眼里却大不一样。
当李家的女人们第一次看到李瑞晶拿回家的小白鞋,一时间像炸了锅一样,议论纷纷。她们一致认为这太不吉利了,这是给谁戴孝呢?几个女人围在一起,七嘴八舌地发表着各自的看法,她们头一回意见出奇的一致,归根结底就是不能穿这纯白色的鞋子。
面对两位母亲、三位嫂子的激烈反对,李瑞晶傻眼了。
作为一个中国人,她认为母亲嫂子们的话都有道理,平时穿这白鞋子是不大合适。可是,这是花了钱买的学生制服的一部分,学校明令上学和参加学校组织的活动必须穿着,否则将会受到严厉处罚,甚至被开除。
李瑞晶纠结万分,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如何是好?她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一直皱着眉头,嘴里念念叨叨地拿不定主意。
晚饭时,李鸣岐发现,一向活泼开朗的老闺女一反常态,不仅没了笑模样,还一副满腹心事的样子。他忍不住问了一句:“小丫头咋的啦?谁欠你钱没还啊?”
满心纠结的李瑞晶没有注意到父亲又叫了自己不怎么喜欢的“小丫头”,她直接把自己想不出答案的难题抛给了父亲,问父亲,自己应该怎么办?
听完了事情的原委,李鸣岐暗自腹诽了一句:“这日本人整的都是啥闹心事儿啊!”他表面上云淡风轻地说:“既然咱交了钱,学校里给发下来这玩意儿,咱就穿吧。”
他举手制止想要插话的人,接着说:“不过,只能上学的时候穿。”说着,他看看周围的家人们,语含笑意地说:“咱不能为了一双鞋,就不让小丫头上学,让交的那些学费啥的打水漂儿吧?”
李鸣岐这个大家长把话说到了这份上,大家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李瑞晶也不再纠结,只是注意尽量不要在不必要的情况下穿这双白鞋子。
一段时间之后,大家慢慢适应了李瑞晶穿着小白鞋进进出出去上学。李瑞晶作为一个爱美的女孩子,习惯了之后,进而有点儿喜欢上了这有点独特的白鞋子。但是,她聪明地把这个感觉放在心里,从来不诉诸于口。
K市女子国高发出通知,学校组织的春季郊游日期定在了一个星期一,给学生们留出一个星期天做准备工作。
李瑞晶除了高高兴兴地准备好学生制服、随身携带的水壶、遮阳帽、干粮等物品之外,星期天一大早就起来,亲自动手,把小白鞋刷洗干净,放在院子里的栅栏上晒着。
春风轻柔地吹着,春阳暖洋洋地照着,小鸟在树上或清脆、或婉转地鸣叫着。院子里,瓜果蔬菜的小苗生长旺盛,绿油油的生机盎然。小白兔静静地吃着青草,麻花鸡咯咯叫着觅食。小小的一方天地之间,一片宁静安详的景象。
如果没有街市里横冲直撞的日本人,没有虽然伪满洲国当局极力掩饰、却挡不住事实上的烽火硝烟四起,如果没有外族入侵,没有战火纷飞,没有被压迫奴役的亡国之恨,这就是一幅岁月静好的画卷。
时过午后,日头西斜,阳光的温度有所下降。
李瑞晶跑到院子里,察看小白鞋是否已经晒干了。她准备再给鞋子涂上一层白色的牙粉,以增加鞋子的白净程度。这是爱美的小女孩之间交流的心得,真实有效的小窍门。
李瑞晶脚步轻盈地跑到院子里,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洒在地上,形成一片斑驳陆离的风景。她伸手拿起晾晒在栅栏上的小白鞋,突然毫无预警地发出一声惨烈的尖叫声:“哎哟,妈呀!”
突如其来的尖锐叫声打破了李家院子里安静平和的氛围。各个屋子的房门纷纷打开,人们或者探出头,或者直接奔到了院子里,探寻、察看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李瑞晶发出这么吓人的尖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