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鹿一战后,诸侯见项羽,进辕门,无不膝行,不敢仰视。——人人都怕项羽。
关于刘邦,我们则看他当上皇帝之后的一个小故事。
周昌,是周苛的堂弟,俩人都是沛县的公务员,跟随刘邦打天下。周苛在荥阳之战战死,子周成封为高景侯。而周昌则封为汾阴侯。
汉帝国建立后,有一次周昌向刘邦奏事,刘邦正搂着戚姬吃着海底捞喝着哈啤,一个醉眼惺忪,一个美目流盼。
周昌一看,扭头就走。高皇帝刘邦放下戚姬拔腿就追,追上之后,把周昌摁倒在地,骑在周昌脖子上问:“你觉得咱刘三这皇帝当得咋样?”
周昌没好气地说:“陛下就跟夏桀商纣一样!”
刘邦却也不生气,大笑而已。
中华五千年,何曾有这样的皇帝!有人评价,刘邦就一流氓无赖,却也不妄说。
但我们放下皇帝就应该彬彬有礼、威严庄重的刻板印象,从这个事情里我们能从刘邦身上看到怎样的特质呢?
亲和力!非比寻常的亲和力!
贪酒、好色、爱骂人、大手大脚实际上却成了他展现亲和力的手段。
《孟尝君列传》里说,孟尝君的门客“人人各自以为孟尝君亲己”。
刘邦实在也天生具备这种能力!——人人都和刘邦处得来!
刘邦凭借着这种能力,和沛县的萧何、曹参、樊哙、夏侯婴、雍齿一帮人都混得很熟,混上了泗水亭亭长,还骗到了第一笔风投基金。
单父人吕太公避难到了沛县,他和沛令相熟,沛令就大摆筵席款待他。而趁机巴结县令的不在少数,像萧何、曹参这些公务员都去了。
刘邦呢,也想去混个脸熟,但囊中羞涩。不过这难不倒他,他直奔县令家,高声唱报:“刘三,贺一万钱!”实际上却分文没有。
骗到门票后,刘邦在宴席上的一系列表现(包括调戏所有宾客,《史记》称“狎侮众人”,整个一郭德纲主持金鹰奖颁奖典礼的即视感)让吕太公刮目相看,就把自己的女儿吕雉嫁给了刘邦。
后来在刘邦创业的过程中,吕家提供了初期的资助,而吕氏的兄弟们也跟着刘邦南征北战功勋显著。如果大汉是个上市公司,吕氏是有相当比例的原始股的。
陈胜揭竿而起,刘邦也起兵了。
各种受命于天的提前造势不提。刘邦准备起兵前,已经流落芒、砀山之间许久。
他的问题和陈胜、吴广类似。他要押解役夫去骊山,但路上跑了许多人,作为小队长,面临追责只有死,于是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人全放了,自己带着百十个不愿抛弃他的人做起了山贼。
等陈胜起来的时候,在沛县城的萧何、曹参等人就鼓动着沛令也起兵反秦,并推荐刘邦可以带这个头。
沛令一开始答应了,等刘邦带着百来号兄弟兴冲冲回来,却觉得驾驭不了刘邦,闭城自守了。
却没什么用。外有强敌,内有带路党,沛县顷刻而下,沛令被杀,刘邦被拥立为沛公。
接下来,在与项梁军搭上线之前,刘邦的行军略地大概如下:
1、攻丰,再攻胡陵、方与,这时候秦军章邯东出,四川郡守监带兵攻丰。
2、于是,刘邦还军丰邑(在沛县西50里,可拱卫沛县),固守,击破秦军。
3、刘邦带兵追击泗川守壮至薛县,留守丰的雍齿却投降了魏国。
4、刘邦回攻丰,不下,于是准备找拥立景驹为代楚王的秦嘉求救,但一支秦军攻到了砀县(在沛西南),则沛县基本盘危在旦夕。
5、刘邦只好回军与秦军战于萧西,没打过,还兵留县,征兵攻砀县,三天后攻下,收砀县兵,得五六千人。
6、攻下下邑,还军围丰打雍齿。
那么,具体活动区域如下。
主要就是现在徐州市西北丰县、沛县一带。刘邦初期堪称丰沛天王。
这时候,如果不开天眼,恐怕看不到刘邦有任何在灭秦战争中分到大蛋糕(裂土封王)的机会。
但刘邦懂得借力,就像身无分文却敢喊出一万钱的贺礼一样,杠杆加起来,豪车嫩模不是梦。
项梁这时候打到了薛县,刘邦就带着百余人去见项梁,从项梁那里借到5000人,还有十个爵级为五大夫(秦制,二十等爵的第九等)的将领。
借来的兵加上自己原来的兵,就把丰邑又打了下来。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刘邦通过这一次借兵和最有实权的项梁成为了合作伙伴。
他当然不可能取项梁代之,却和项羽一样成为项梁的得力助手,后来刘项在广武涧相持,刘邦所说的“约为兄弟”大概就来源于此。
定陶之战后,项梁战死,在楚怀王熊心组织的权力洗牌中,刘邦获得了和项羽一样的地位,且刘邦保留了私兵,而项氏的私兵则被熊心收回。
最重要的是,在楚国高层制定接下来的灭秦方略时,刘邦争取到了分兵攻秦关中的任务。
官方理由是,楚国老臣都说:沛公宽大长者;项羽则僄悍猾贼,派沛公有益于关中百姓。看这时候,楚人多为秦人着想,尽管楚人很仇恨秦人。
但实际上是靠不住的,项羽有屠襄城的劣迹,《高祖本纪》里,也有这样的描述“项梁使沛公及项羽别攻城阳,屠之”,注意沛公在前,则项梁派出的偏军,沛公、项羽二将,沛公可能占主导地位。
退一步,屠城阳,是项羽与沛公的共同责任。则在沛公入关途中“南攻颍阳,屠之”,说好的沛公宽大长者呢?
而且,刘邦屠城,不止这一处,单《高祖本纪》还有“汉王败固陵,乃使使者召大司马周殷举九江兵而迎武王,行屠城父”的描述。而《项羽本纪》最后,项羽兵败,楚地皆下,唯鲁不下,刘邦什么反应呢?“汉乃引天下兵欲屠之”。
至于汉功臣世家、列传里的屠城记录更是数不胜数。
所以,当时,对久攻不下的城池攻下后屠城实在是一种常见威慑手段,不独项王专有。
那么,至少在项梁刚死的这会儿,证明项王残暴的证据是不充分的。
当然,再怎么威慑,这都是惨无人道的,项羽是,刘邦也是。
那么,回到刘邦得以分兵入关,最关键的原因,在《霸王出世,山河破碎(下)》里,已经说过——楚怀王不允许项羽单独带兵。
而刘邦的好人缘,与刘邦的相对不残暴则锦上添花。
至于刘邦的西征,则常常遇见小规模阻击,少有大规模战斗。得到儒生郦食其,劝降陈留;在韩地,得到张良这个大战略家;因陈恢,攻下南阳。遂长驱入武关,蓝田一战后,秦王子婴献出降,秦亡!
而刘邦在这一路上他展现了另一特质,唯才是用。
相形之下,项羽的用人,用吕思勉先生的话说,则依旧是旧贵族习惯,看重出身,所以陈平、韩信在他手下都得不到施展。而当秦统一六国,旧贵族崩盘,新庶族崛起,已是大势所趋。
刘邦的唯才是用也让自己向顶级政治家、军事家的方向迅速发育。张良提升了他的战略高度,郦食其则暗暗劝之以王道,连同樊哙、灌婴之流,都有了政治理想。
汉军灭秦之后,有了新的信仰,而其他的诸侯仍是老样子,连项羽灭秦之后也失去了目标。
而且,刘邦这一路,因为没有诸侯瓜分利益,实际上已经成长为仅次于楚的最大势力。
鸿门宴之时,太史公讲,当时汉军10万,号称20万,项羽军40万,号称百万。
汉军的十万应当全无水分,项羽军40万,却是裹挟了各路诸侯的军队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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