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滨,零下三十度,还不算冷。一千公里以外的大兴安岭,已降到零下四十五度。这叫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这么一比,心窝子就舒坦多了,就算为出门远行找个不怕冷的借口吧,我把早就备好了的防寒套装全副武装上了---棉袄、棉裤、棉坎肩,耳包、护脸、大头鞋,除了两只眼睛,都捂得严严实实,活生生一个“熊大”。
出发!不行.....拎起公文包,走两步,一身汗!脱!轻装!想当年二十郎当岁,穿线裤就能过冬。“好多年没有活动呢,正好活动活动”老炮儿六爷的话屌炸天。
推开单元门,费了我好大力气。北风溜着口哨,嗖嗖地,一曲高过一曲,听得脸蛋子硬生生地疼,好像细沙打在上面。我倒吸一口冷气,“还是穿少了”。
早晨七点到八点是上班高峰期,车站等公交的“熊大熊二”真不少,三五成群,穿厚厚羽绒服的像豆包、面包,还有小貂皮裙的奶油蛋糕。车站没有“手机党”,两只手不是揣在裤兜,就是交插在衣袖内,冻得一边踮着小脚一边家长里短。
冰城的风有特点,它能把人吹笑。别不信,你咬着牙根儿,抿住嘴,撑开大鼻孔,眼睛半睁半合眯缝着,看上去你就在傻呵呵地笑。两个不熟悉的人,在这样极寒的天候下,也能笑着成为朋友。
等了十来分钟,整个身子像被醋浸泡过了头,酸得不免打了一个激灵。多亏一辆出租车停在身旁,我仔细一瞅,前座一位戴眼镜的学生、后座两位妇女。
司机问“去哪儿?”
我答“火车站”。
司机一狠心,“上!”
“我怀孕了”。我旁边的那位轻声说。
“确实没看出来,要不我坚决不能上”
“没事,不挤”怀孕的准母亲十分和蔼谦让。
我急忙把身体侧起来,脸朝车窗外望去。
多年前看过王小帅《极度寒冷》,一位行为艺术家策划了立秋土葬、冬至溺葬、立春火葬、夏至冰葬,虽然是模拟死亡,但到了最后行为艺术家却用割脉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据法医鉴定,他死的那天正好是那年的立秋。然而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他仍然死于6月22日,冰葬”。
片子当时看得我心惊寒颤,不解其义。后来懂了,“假死”切断了艺术家与外界的联系,最终还真到了生不如死的境界。生命作为客体存在,其终极意义在于与周围的联系。
离经叛道、不谙世事才是真正的极寒。
天上飘起了雪花。有一对互相搀扶过马路的白发老人,真的应了那浪漫句子“下雪的时候,一定要约自己喜欢的人,出来走走,因为一不小心,就一起白了头!”
“哈尔滨哪有卖小孩子服装的地方”另一个女人打开了话匣子。
车上四位乘客带上司机便开始七嘴八舌,从人和地下聊到南岗商圈,从东北大哥谈到扫雪大叔,欢实得很!
FM广播里传来范晓萱《雪人》“雪一片一片,一片一片,拼出你我的缘份”。顿时,出租车里暖意融融......
大兴安岭的人常说:我们这儿天冷人不冷,地滑人不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