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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两边没什么人,远远地听到一个暴躁的声音。
“回去?不可能!之前话都放出去了,这没两个月就回去…”言又拎着刚买的一只烤鸭,油渍有一点点沁到包裹着烤鸭的牛皮纸袋上,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有些发黑。
今天实在是不顺利的一天。上午坐到办公桌上没一个钟头,就听房东打电话说他的屋子漏水,漏到楼下租客那里了。三楼的那个租客其实他见过两次,一次是顶着油头出来拿外卖,之所以言又注意到这个租客,是因为他点了非常多份,大概有十几份?外卖小哥站在外边等,整个黄色的箱子里塞的满满当当一模一样的盒子,他看着三楼的租客来来回回好几趟。第二次他出门看到三楼的小哥背着一个黑色的包。当时觉得这应该是一个乐器吧,顿时心生好感:人家玩音乐的就是有素质,自己在这住了一个多月,从来没听到过玩音乐的声音。不过这点好感很快就没有了,因为房东说,因为楼上漏水,滴滴答答的,好死不死的浇在了小哥的古董上,好死不死,那个古董不能见水。
言又当下就觉得自己遇上骗子了,谁家有古董还租这小破屋啊,就算是真古董,谁家把一套房子放出租屋啊。言又咬牙切齿,不是骗子太高级,就是把他当傻子。
言又一口咬定自己临走前关了水龙头,是绝对不会出问题的。火急火燎和公司请了两个小时的假,回到家。和房东两个人的共同见证下,发现结果是水龙头坏了,言又不甘心地又扭了水龙头两下。
出租房的各种设备实在是堪忧。房子里的网不好,看段视频卡成ppt,下载文件速度几b起;楼道里的公用洗衣机还算干净,就是老吞钱,第一次扫码付款成功总是不能启动机器,投诉电话从来没打通过;不知道那个租户偷偷养的小宠物,楼道里会看到粪便状物体。各种嫌弃、种种不方便、无数次想要换房子住的冲动总是被一个月租金850这个必要条件给压下来。心想:押一付三,我得忍。
房子不顺利倒是其次,考虑了两个礼拜的策划案被负责人轻描淡写一句:“这是谁写的?我看不懂。”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草。言又违背了员工守则第一条,怼老板。说得什么记得不太清楚了,反正说完的瞬间悲喜交加。喜的是,他看到了同事赞许的目光,悲的是冷静下来自己默默地打起了辞职申请的腹稿。
自己从来不是冲动的一个人,平心而论,公司成立没几年,除了对员工的工作分外挑剔,老板其实人还行。只不过,自己工作了一个多月以来,在公司里的任何想法最后都被否决。言又刚工作的那份热情接二连三的被否定,饶是有泼天的热情也被浇灭了,也不清楚这样的公司是怎么留住人才的。
电话那边的好友劝他,社会毕竟和学校不一样。
言又心里清楚的很,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大学刚毕业,像大家一样在家乡附近实习不好吗。言又本科是学会计的,但是毕业实习的时候,每天坐办公每天坐办公室又不是他想要的生活。毕业后,想要去大城市溜达溜达。各种招聘五花八门,时间紧,言又就想着在这家广告公司先做着吧,到了公司才发现,与做会计的时候并无本质的区别,两者都是坐着。
好友问他,你之前的梦想是干什么来?既然不喜欢会计,怎么没想着追梦。
脑海里立刻划过一个想法,不过很快就溜走了。“不现实。现下还是生存要紧。”
一边和好友打着电话,继续向前走着。从来没想到,这条路会这么长,也没想过这条路会居然只有自己一个人。带着阵阵凉意,自脚底而上的,没有来的升起一股惧意。听着树叶哗啦啦响,哦,是风声。忽然之间,脑子里出现一个奇怪内心却十分坚定的想法。
他压低嗓音,“有东西跟着我。”顿了顿补充道:“不是人。”没来得及听好友吱哩哇啦叫了什么。电话那头提示有新的电话插进来。于是手忙搅乱的挂断,对方锲而不舍的又打来。
言又加快脚下的步伐,只希望能尽快遇到几个路人,那个电话又响起来了。言又单手接起来,强装镇定“喂,咋啦?不是说马上就回去了,你在前面路口等我。”
言又紧张得很,他不清楚后面跟着他的到底是什么,也不清楚对方到底跟了他多久。能很快感知到对方的存在,是因为他闻到了一种味道。很奇怪的味道,有点像下水道冲洗过后残留的淡淡的臭味,形容不来,或许说,有点像口水的味道。心跳的很厉害,心想自己一个七尺男儿,怕什么,大不了冲上去和对方干一架。于是开始四下看着寻找趁手的工具。
电话那头听不出语气,是个男声,语速有点慢,“你在哪儿?”
心想这哥们给力啊,还能接上他的话。“十四街道,大概红房子这里。”
“行。东西准备好。”
“啊?什么东西?”
言又还没说完,听见身后传来破风声,非常凛冽。言又下意识把手里的烤鸭丢过去。
对方伸手接住了牛皮纸袋。言又看过去,是一个人。
当下就松了口气。“对不住啊,哥们。你走路没声,太吓人了。”
对方深深嗅了一口前面的空气,直起身子,感叹道:“太香了,一定很好吃。”
言又有点尴尬,这虽然是个人,但是看起来好像有点问题。自己还是赶紧走吧,敷衍着,“是是…确实香,从你过来的那边的便利店买的。太晚了我让店员给加热了。”扭过身子准备走,“或许配点啤酒会更好。”他的建议还没说完,对方已经冲上前来。
对方的速度很快,他根本来不及反应,自己的脖子就被扼住了。对方离得他很近,他能闻得到对方身上那种奇怪的味道,对方凑到他的耳后边,嗅了嗅,“你太香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味。”心里一阵恶寒,那个香居然是形容他的,恶心大于恐惧。
言又到底也是个经常健身的人,反应过来掐住自己的男子力气并不大,伸出胳膊肘就要抗他。男子仿佛能预知一样,伸出手把他的胳膊肘往回推。于是他抬腿就要踢,男子猛地拿手里的东西敲了一下他的天灵盖,哇——那玩意儿,对方是拿扳手敲得他吗。自己快要死了吧。
很快,言又就发觉对方不是能预知到他想干什么,而是速度快到可以在看清他行动前提前制止,对方报复性地踢了很多脚。言又从小到大都没被这么打过,脑海里闪过保护自己的办法就是抱住脑袋,后来又想这个王八蛋刚才到底是拿什么东西敲他,就是那一下,感觉自己丧失了全部的行动力,只能任由宰割。他痛的发不出声来,完蛋了,他根本打不过这个男人。
躺在地上,弯着腰看着眼前这个发狂的男人。
“你的欲望没那么强,可是为什么还有这么好闻的味道。你看起来真的很好吃。”男人擦去嘴角的口水。“我饿了太久了。而且也很久没看见这么好的品种了。要是让那帮人知道了……不不不,他们是永远不会知道的。”男人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言又说。
“那你也得有命吃。”
言又眯起眼睛看过去,对面的路灯上居然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斯文的紧,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手腕那里的袖扣泛着金属的光泽。这个男人应该站在T台上,不应该站在路灯上,站在路灯上算损坏公共设施吗?
看清楚那个人以后,言又心里开始破口大骂,真是b#@!…x%$o*!~因为那个男的非常眼熟,甚至自己今天上午才见过,西装男……就是三楼的那个租客!
西装男从后面抽出一把黑金色古剑,看了一眼,仿佛拿错了般转手就把剑丢掉了。
丢掉了。居然丢掉了。
言又惊地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看着西装男不紧不慢地从背后抽出一根长棍,上面雕着纷繁复杂的花纹,更像个古董了。
他纵身一跳,扬起棒子挥向对方。
那个方向让言又下意识闭紧了眼。睁开眼睛就看到变态男气喘吁吁缩成一团。言又心想,一棒子就打成这样,也太不中用了吧。后来又想到,自己就是被这个不中用的男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立马决定为自己开脱。是西装男太牛了!
西装男从兜里摸了摸,向前撒了点金粉,眼前一阵烟雾缭绕。言又只觉得眼皮子有点沉,咳了咳,定下心神,回过神来变态男已经不见了。之能看到西装男蹲下来摸着前面的橘猫。
橘猫特别肉,胖到没有腿,像一坨肉团窝在那里,十分温顺的样子,很听话地发出了喵喵声。橘猫朝言又的方向看过去,琉璃色的眼珠在夜晚十分耀眼,言又只觉得有点奇怪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奇怪,哪里来的猫?
西装男头也没抬,问道“我要的东西呢?”
言又纳闷:“什么意思?”很快反应过来,刚才打电话的时候后面插进来的那通电话是西装男打的。
转念一想,到底也是西装男救了自己。撑着地面,悠悠站起来。“你要不先给我解释一下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的那个男的是干什么的?他为什么攻击我?你好几次说东西东西你到底要什么东西?还有你怎么能从后背抽出来刀?砍人不犯法吗?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喜欢用刀?”
西装男:“……”
言又就是这样一个人,越是紧张越是话痨,脑子里的一秒钟就跟拍电影似的,画面一个接一个往外跳。他越是紧张,表面上越是一副嬉皮笑脸、罗里吧嗦的样子。嘴里叽里咕噜一定要把脑子里呈现的画面说出来。
西装男抱起那只橘猫,塞进言又之前见到的那个黑色的包里。
他说:“每个人的背后都是一个世界。世界多了,什么样的妖魔鬼怪都有。”
“有些是以人们的负面情绪为食,有些是以人们的欲望为食,有些是以秘密为食。口味这种东西,不好说。”
言又头昏沉得厉害,腹部也隐隐作痛,脑子也不大清醒,“那你是谁?”
西装男抬起头,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扶了他一把。“我?我啊……我是斩梦使。”
原来是这样啊。
言又闭上眼睛,这下彻底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