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颜,但我喜欢叫她晚睡的姑娘。我总会在凌晨看见她的文章,她也只在凌晨发文。那一天我忍不住向她罗列了晚睡的害处,她却朝我耸耸肩:习惯了,改不了。
给她养成这个习惯的最初因素不是写作,是一个叫瀚的男人。
颜不记得两个人初次见面的情景,但她总喜欢把那天想象成是在一个微风和煦的春天,颜趴在书桌上做了一个甜美的梦,梦醒以后瀚就出现在她的班级,像是爱神丘比特降临人间,从此她的视线便再也离不开他。
瀚不帅但痞,篮球打得不错。学生那会儿会打篮球、爱打架的男生总会招徕一群青春期少女的爱慕,颜不可救药的喜欢上他,从此其他人在颜的眼中都变得暗淡无光。
那时候颜没什么学习的心思,整天跟着瀚的屁股后面围着他转。瀚不骑车的时候会主动找她送她回家,这给了颜极大的幸福感,他让颜觉得在瀚的眼里自己与其他女生不同。
瀚还曾为了颜打过架。有个爱慕她的男生总喜欢扯下她的发绳让颜追着他跑,小时候就是这样幼稚,男生们喜欢耍一些小把戏吸引女孩儿的主意。瀚帮着颜追回却不知为什么两个人扭打在一起。虽然当时的颜担心的要命,可事后想想,她心里便像灌了蜜糖一般,少女的羞涩与爱情的幻想跃然脸上。
后来,瀚恋爱了,可女友不是她。
颜小心的包裹好自己那颗受伤的心,静静地站在远处看着他幸福。可瀚却不允许她走远,他会时不时的给她写个字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给她发条短信,像是在警告她不许离开一般。颜小心翼翼地抄下瀚发给自己的每一个字,哪怕是一个标点符号都写的那样认真。晚睡的毛病,从那时候开始。
瀚给颜发短信的次数越来越多,跟她说话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们会从晚上十点聊到凌晨两三点,有时候干脆聊到电话没电才罢休。瀚的言语里不乏暧昧之词。
他最喜欢跟她说:来,哥抱抱。
想到那个画面,一抹绯红掠过颜白皙的脸庞,颜失去了理智般死心塌地的爱上了他。
初三那年,瀚突然变得消沉,他的成绩也一落千丈,明明可以考上重点高中的他在那时候连考普通的高中择校都有些困难。而颜却在那个时候成了一匹黑马,考试成绩显示,公费高中已是囊中之物。颜为了瀚着急。所以她编辑了一个很长的短信给闺蜜,在里面她极尽愤怒之词,她恨那个女孩儿抛弃了瀚,恨她把瀚变成这个样子。她等着闺蜜给她安慰却没成想收到了瀚的短信。
瀚说:从此以后我的事情你少管,再骂她别怪我翻脸。
颜这才发现短信发错了人。
窘迫与羞辱感将颜吞噬,她颤抖着手回复了三个字:对不起。爱情里的女生啊,卑微的不如一粒沙。
第二天,当颜因为羞愧而无处躲藏的时候,瀚迎面而来,容不得她逃跑。她低着头等着瀚把她臭骂一顿瀚却招摇的牵起了她的手。颜受宠若惊,看着瀚一脸茫然。
之后的24小时,颜总看着自己的手傻笑。那一晚,颜抱着手机等到凌晨一点,瀚却连个晚安都没有跟她说。但睡梦中的她,依然嘴角上扬。
隔天的早上颜早早起床,他跟瀚约定一起去图书馆温书。她站在图书馆门口等啊等,手里拿着一对钥匙扣幸福的晃来晃去。
她没等到瀚,只有一封分手信。满眼的对不起,我把你当成了她的替身。颜感到愤怒、羞辱。她把钥匙扣狠狠地扔向远处,她看着飞驰往来的汽车把它们碾压成碎片。它们就好像是颜的心,早就碎的一塌糊涂。
可是颜,对他偏偏恨不起来。
后来,两个人上了同一所高中,颜在文,瀚在理。两个人本该从此陌路却没成想高二那年瀚转到了颜的班级。所有人都笑着说瀚是为了颜来的,只有颜知道这是最不可能的事。
颜尽量让自己远离瀚,他总让自己伤心。
那时候的颜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因为开学的那一曲独舞她成了人尽皆知的人物。喜欢她的男生总会故意出现在教室门口期待她从身边经过笑着跟他说:嗨!可是颜大多数时候都会趴在桌子上睡的迷迷糊糊,她实在是太累了,每天晚上明知瀚不会发来短信却依旧死撑着躺在床上不肯睡。
高二下学期,颜遇上了麻烦事。学校里出了名的问题女学生盯上了她,问题女生带着一群人把她围了起来,问题女生推搡着颜让颜感到无助、害怕,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跟她有了瓜葛。就在那时候新出现在人群里,他一手揽过颜的肩膀一手指着问题女生说:再动她你试试。那时候颜没觉得感激反而将所有的愤怒发泄在他身上。她把这一切都归咎于新,因为问题女生喜欢他而新却喜欢颜。可是颜错了,问题女生找她的麻烦真的跟新无关。只可惜知道真相的时候已是高中毕业以后。
高考失利,颜去了一座旧城,开始了真正远离瀚独自生活的日子。
那晚寝室卧谈,她们聊起自己的初恋。
“渣男”这个词第一次从大学室友的嘴里蹦出来时颜吓了一跳。怎么在颜心里的天使在室友眼里成了最让人唾弃的人。
她直言不讳:你就是他的备胎。
颜大惊,自己竟一直没有察觉。爱情的盲目蒙上了她的理智。
颜安静地躺在床上,往事的真实影像一下子冲破美好的幻象朝着颜一齐涌来。颜感到胸口一震,顿时疼痛难忍。
当年瀚送她回家只不过是因为两人顺路,跟她夜聊只不过是因为长夜漫漫无人排解,或许他给很多人发了短信恰好颜回了他。
颜又想起了当年被找茬的那件事,室友曾找过瀚因为他与问题女生熟识她希望瀚能帮颜解决问题,但瀚只留下一句:她是自找的。之后便决然离去。颜不是不知道,她只是逼着自己忘记了罢。
当所有真相赤裸裸的呈现在颜的面前,她再也没了替瀚美化的理由。
从那时起颜决定忘记,她用那些睡不着的漫漫长夜写大段大段的文字。整整三年,当她的文章都快集成一本书的时候她突然就放下了。
她说:在敢爱的年纪里,谁还没爱过几个人渣。
晚睡的姑娘,她想明白了。
爱一个人的时候我们总喜欢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堆砌在一个人的身上,可是往往我们爱的只不过是自己幻想中的他,现实中的他,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