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掘机轰轰的发动机不停地旋转,周围围了很多人。
“快闪开,这是国家的政策不是个人可以对抗的。”
“对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你们两口子怎么这么倔呢!”
……
众人苦口婆心的劝着。
坐在挖掘机下的女人面露坚定之色。
呜呜~~
“这是我和他爸一辈子奋斗的成果,这是不让人活了啊,天啊,可怜可怜我们的。”
强拆队两天以前就已到位。县里下达文件:所有违章养殖场都要拆掉。文件才下达两天拆迁队就行动了,完全没有给养殖户转移牲口的机会。遍地都是拆迁后的断壁残垣,半截红石墙张着“青面獠牙”,好像要把拆迁队的工作人员给吞下。
“国家应该有补偿的,不会把我们逼上绝路,总该让我们有口饭吃啊……”女人面容呆板,机械性的重复着同样的话。强拆的养殖场是没有补偿的,镇上的所有养殖户都拉起横幅堵在县政府门口央求一个说法。
阻止他们拆就有机会活下来。
坐在挖掘机下的吴丽梅天真的想。拆迁进度慢了下来……村支书被找来了,劝她快点离开挖掘机不然会有生命危险。她不听。紧接着不远处的马路上传来了警笛声,平时悦耳的警笛声在此时吴丽梅的耳里竟然是那么刺骨,冷到骨髓里,她不住地战栗起来……
(二)
夕阳下的空气透发着蓝色光芒,朱世军的脚下布满香烟吸食后残留下的尾巴。妻子被抓进了公安局,拆迁队发出了最后通牒:最后一晚,明天一早不管猪圈里还有没有猪,一律推倒。
别的养殖户都低价处理自己养的猪了,平时四千元一头的母猪被迫一千八低价出售,所有的被拆迁者都在哀叹。
“哈哈,这会好了,他们去年赚的钱今年全的还回来,让他们嘚瑟。”
“呸,活该。”
“对,活该……”
家中只种地或上班的农户幸灾乐祸,嘻嘻哈哈,开怀大笑。这就是人的悲哀之处。眼红、嫉妒、对一切的漠然,所有畜生的缺点都在此刻在人的身上提现的淋漓尽致。他们不会想到别人今天的不幸全是自己明天的写照。每个人都在泅水,在别人被浪头打下水面时,我们不是想拉他一把而是踩在其头上,努力不让自己淹死。
人的性格不是爱雪中送炭,他们只是喜欢锦上添花。
朱世军孤独的抽着烟,平日里自己风光时一起吃饭的朋友一个都没有出现。七八十万建设的猪场明天就要拆除了,他的心里空空荡荡,脑海里一片虚无。他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在城市闯荡时的风光,只要不回家他会过得更好。
“操,他妈的,这是过得什么日子。”他说完又长长的呼气,叹息一点用处都没有,还是想想怎么办吧。
他脚步凌乱,晃晃悠悠走向猪圈。白色的母猪在节能灯底下越发的可爱,这是儿子的楼房,这是他的一生,可惜明天就要拆了。明天就要拆,所有的猪都会死亡,四十八岁的他将会变成一无所有的穷光蛋。
猪圈污染环境,所以要拆除。他凄凉一笑,污染环境,不远处的造纸厂日夜不停地工作着。他有幸进入到厂里,污水被直接打到了底下,外面看不出痕迹,但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谁让厂长是市长的小舅子呢,县长见了他都要点头哈腰,谁敢查他。
朱世军心中一阵烦躁,猪的喘息声在他耳里是那么难听,到了喂猪的时间了。最后一顿饭,他加了耗子药。四周寂静无声,皎洁的月亮射出银白色的光照射到他苍白的脸上……
滴滴呜呜传出抽气声,哭了,一个大男人终于落下了近十年没有落下的泪水……
(三)
拆迁队一早就来了,猪圈的墙再次被堆开一个缺口。
朱世军出来了,只不过不是站着。他平静的胸膛似乎预示着什么。所有的人都不敢有一点杂念,都盼望着他能够站起来。不就是拆吗,又不是他一个人,他只是睡着了,对,睡着了。
没有人希望出人命,没有人愿意把人逼上死路。可是天地间再没有朱世军这个人了。
他确实是死了,与众多母猪一起倒在了水泥地面上……
当吴丽梅被放出来时,猪圈已经拆完了。一点原建筑的痕迹都看不出,她的家变成了一片荒地,拿出手机,他拨通了丈夫的手机号,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这个死老头子真是要死,家都被拆了人却不见了。没有人告诉她,知道夜里她才知道自己的丈夫已经死了,他们晚年得子,儿子才十岁。
不过她最终还是选择了一棵树,结结实实的挂在上面……
朱玉麟被送进了孤儿院,政府出钱养他,不过他心里始终记得他是被政府弄得无家可归。长大后他要报复,让所有欠他的人得到惩罚……
(四)
拂晓过后,拆迁队奔向了下一个拆迁点……